第三十八章

  清洛坐在地上時隻顧看眼前人的臉，全神貫注，連起身都忘記。默了一會試探道：“果，果真是你嗎？”對方微微笑。她繼續道：“那個……恩公怎麽稱呼來著？”麵前人的笑容僵在臉上：？？？這人深吸一口氣，黑著臉咬牙回道：“杜言野。”清洛恍然想起：“對了對了。”說話間已不再看他，態度敷衍，自己拍拍屁股從地上爬起來，一邊理衣服一邊嗔怪道：“哎，大家都是舊相識了，你剛才為什麽不扶我！”“嗯……我可能沒以為有人走這麽兩步路會摔倒吧。”杜言野說話口吻有些欠揍，眉眼生動，在夜裏都能看到他姿容生輝。行吧，很有道理。清洛點點頭，深覺對方這一句有理有據，令人信服，直教人無言以對。“你幹嘛大半夜穿著黑鬥篷避人來去？剛看到有黑影從旁邊帳子鑽出來，嚇我一跳，還以為是什麽細作。”她說話間大眼睛眨啊眨，直與杜言野對視。“我生意做得大嘛！很多事情是不能擺在台麵上的，你懂的。”他朝她眨眼，儼然一副狡黠企業家做派。清洛：我不懂啊。杜言野又繼續道，“上次你也看到我開的酒樓了，能開得那樣大，肯定上麵有人。熊火派的少主人對我還頗為關照，這次也是他特意偷偷找我來談些物資的事宜。”打仗時好像資源是比較匱乏，他這樣一個生意人來做生意，倒也符合邏輯。清洛這邊努力轉動大腦，突然一拍腦殼，想起什麽，轉身朝剛才藏身的方向大聲道：“紅毛紅毛，你出來吧。警報解除。”而傳來腳步聲的方位，卻並不是她此時麵朝著的方向。Fire從杜言野身後的大樹後繞出。清洛餘光瞥道，好奇狀：“嗯？你怎麽跑那邊去啦？”杜言野見此卻心頭一窒，這人能無聲無息從遠移近，而他全程毫無察覺，這種感覺讓人非常吃不準。尤其這人藏身的樹後正是他的視線死角，如果出手偷襲，他必不能全身而退。念及此，杜言野竟生出些緊張感。清洛並未察覺這二人間的暗湧，折回身去拉Fire，直將他拉到杜言野對麵，為二人互相介紹：“這位是杜老板，之前給你尋得的山參就是承他相讓；我搞錯方向找錯酒樓那次，也是誤打誤撞被他收留。”“這是紅毛，我的……嗯……多維顧問，人很厲害的。”雙方待她說完互相一點頭。杜言野突然歎起氣來，似是極度哀傷，朝清洛道：“你上次就那樣不辭而別……哎。”他垂下眼睫，蓋不住眼中湧出的濃重的怨與嗔，“掌櫃的事後知道了，高興了好幾天呢。”誒？？？請你不要以這種情態講笑話，我會誤會的！清洛感覺自己有些想捶他。不是小拳拳敲胸口那種捶，而是大鐵錘砸得腦漿四迸那種捶！她這邊還在瞪眼，杜言野又勾著嘴角湊上來同她咬耳朵，“這位兄台就是你在山裏摔得七葷八素還執意要找山參為其救治的人？果然器宇不凡，嘻嘻，我有點理解你為什麽那麽不要命了……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嘖嘖嘖。”清洛麵頰充血，整個人紅撲撲的，好在借著夜色掩映，並不明顯，一臉驚詫道：“你……你怎麽知道？”問完才反應過來是方才介紹二人認識時自己脫口而出的，趕忙補充，“不要說了！”她羞羞怯怯，餘光去看Fire，好在對方正看向別處，似乎並沒察覺。其實杜言野說話聲雖然有放低不少，還伸手隔在嘴邊做遮掩狀，但其實這般音量已足夠Fire聽得清清楚楚。他麵上毫無波動，內心卻有些好笑，見清洛緊張兮兮地偷看他，就也配合著假裝並未聽到害她臊紅臉的話語。弦月漸淡，夜幕已經開始微微透一點光亮。杜言野不再玩笑，正色看了眼天色，告辭道：“我這邊還有事要布置，不能再過多停留了。不如我們就此別過，下次喝酒。你請哈。”清洛哦了一聲，對這種有錢人還摳摳搜搜的做派非常不齒。折騰了這麽一夜，她確實也很困了。人生往往就是這麽殘酷，並不是有得有失，更多的是有失有失。便如她這夜不僅沒有撈到金子，還失去了睡眠時間。雙方別過，行向兩方。回去路上，清洛哈欠連天，小聲嘟囔：“早知道人家是談正經生意，咱們就不追了，還不如睡覺來得實在，白耽誤這麽長時間。”Fire敲敲她的腦殼，感覺空空作響，“這種鬼話就不要信了吧。”“嗯？”清洛又打了個哈欠，挑眉看他，“你說他是騙我們嗎？可是他之前對我還挺夠意思的，不像壞的。”Fire微笑，溫柔地問她：“喜歡吃豬心還是鴨心？”“幹嘛？”怎麽突然說這個。“想給你補補。”古人雲：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即憂愁患害使人生存發展，安逸享樂使人萎靡死亡。Fire與清洛回各自帳中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就強爬起來，企圖今日開始發光發熱。他們總不好出來避難便躲在軍營裏吃喝昏睡，還是要發揮點什麽才好。二人撩開帳子碰頭，四處打量。晨起十分，簡易的操練場上最為熱鬧，傳來“哼哼哈嘿”的響亮號子。不過Fire很快發現，這裏最高級的工作其實是——戰場清理隊。基本上就是撿屍體的意思。清洛出於陰影，十分抗拒。可聽他說或許可以找到線索解開“死屍複生”的疑惑，又覺得很有道理。在“冤魂癡纏，困怕一生”和“受驚一天，解決問題”的兩個Plan裏，她最終選擇了Plan B。隻是這戰場清理隊卻不是那麽好進的。準確的說，是毫無辦法。他們問到的每個人都表示此隊不收編外人，也從不與隊外的人一起行動。但他們後來打聽到了此隊伍的領隊人，突然又有了些想法。這領隊人正是他們曾打過交道、結過梁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