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Fire聽她這樣說，也蹙起眉來。二人蹲在雜物堆後回了半晌神，仍覺難以置信。Fire方才並未親眼見到這守夜人的模樣，此時過了起初的吃驚勁兒，開始有些懷疑清洛是否是關鍵時候看差了眼。二人摸黑起身，往那臨時休息站靠過去。借著其中一點微光，仔細湊到站內觀察，幾乎趴到這值夜人臉上，直覺這人困覺時的呼氣已吹到他們臉上。若是這個此時睜眼，估計直接要嚇到嘴巴飆綠汁。Fire此時看得清楚，這值夜人確實同戰場周邊被清洛踩到的死屍一般模樣，若說是雙生子的話，是否胎記也會如此一致。清洛已是第二次確認，此時麵上咧嘴並八字眉，本就屏住的呼吸更是凝滯起來，與Fire對視了一眼：果然吧！兩人當下無法言語，趕忙輕手輕腳退開，決心折回營帳再詳細商議。回去這一路，清洛麵色鐵青，向來不穩妥的大腦隱隱發酵出一種冤鬼索命的預感。雖說自己不是害命之徒，卻也感覺十分晦氣。她苦著一張臉默念《摩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死死抓著Fire的小臂，指節都摳得發白。這酸爽！這手勁兒！Fire默默咬下忍下來。他們回到帳側時，正好是守衛換班的關頭，因而有三五分鍾的空檔。一旁熊叁川的帳子還掌著燈，他此時站在靠近帳麵的地方，因而能看到持卷的身影被燈火投在帳上。Fire與清洛撩開自己的帳門，因怕熊叁川察覺這邊的聲響，一直在側頭看他動向。豈料片刻後，熊叁川帳門被撩開，一身黑袍黑帽的人影疾步走了出來。可那投在帳麵上的人影分明還在！正翻動書頁，看身形是熊叁川無疑。黑衣人對熊火派的防守部署非常熟悉，幾步就要見不到影子。Fire趕忙跟了上去，親眼目睹這人輕鬆繞過所有排班巡邏的守衛，出營地後閃身進了山中林子。若是熊叁川的手下，何須寬袍黑衣掩去身行、遮住五官？若不是同一戰線，又怎麽如此輕易來去自如。Fire皺眉，有些好奇這黑衣人的身份。清洛見Fire不言語一聲，便神色嚴峻地跟蹤這人，她受那“死屍複生”事件的影響，非常恐懼獨處，也趕忙跟在Fire身後，努力做到輕手輕腳，絕不拖人後腿。即便如此，還是在入林時驚起了幾隻飛鳥。撲棱翅膀的聲響在深夜的山林中突兀極了。那黑衣人有所察覺，停下腳步，像是在等他們露出更多破綻，好把跟蹤自己的人揪出來。不小心惹了禍的清洛已與先自己幾步的Fire會合，羞愧地低下頭。Fire優雅假笑：算了，沒什麽，習慣了。那黑衣人原地打轉等了半晌，再尋不得人聲，便決定主動出去，自袖中取出一方圓盤，點起上邊的燈芯，不知在計劃什麽。皎潔月華投下，照在那方古樸的圓盤上，能看到上麵深深淺淺的繁複陰刻，那圓盤正中剛被點燃的微弱燭芯，竟呈現一種綠色。這綠色此時於深山老林這般跳動著，竟未讓人生出詭異之感。Fire心知這是生息火盤，老幾輩的荒丘獵者用來探尋活物氣息尋找獵物的，傳到如今幾乎已經失跡。此時這黑衣人不知是何淵源能從袖中隨手便掏出，還打算用這物件探尋他們的方位，實在是愈發讓他好奇。他向來不喜歡坐以待斃，此時不待火盤指出方位，他便有意跳出，進入這人視線，正麵對峙一番。這樣的操作不算很騷，但起碼對方也一時探不到他的虛實。他這邊剛一動作，卻被清洛緊緊拉住。她以為他是遇到險情準備犧牲自己保護她，萬分動容，眼眶裏都含了淚花。Fire：？？？你又自己腦補了什麽啊喂！片刻後，Fire親自目睹了難以置信的一幕——清洛將他掩在身後，氣勢悲壯地弄出聲響，幾步走進了那黑衣人的視線。她反複祈禱此次也要持續命大踩狗屎，若紅毛沒事兒自然會想到辦法救她。Fire看著她這樣走得離自己越來越遠，頭腦有一瞬空白。這個膽小又傻氣的人竟然打算為了他以自身做餌嗎？他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被這樣的人護在身後。他立在原處，怔忡半晌，回不過神。那邊黑衣人見有人走過來，定定看著，精神也是高度集中。等這人走進，他看到一張臉寫著“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少女，不由默了默，低頭將圓盤上的綠火吹熄。清洛與黑衣人如此對峙了三分鍾。清洛不知該說什麽，頭腦在“盡管來吧！我不怕你”和“請大哥手下留情，小妹知道錯了……”兩句中搖擺不定，難以抉擇。到底選擇氣勢，還是狗腿。她徘徊半天終於有了答案，上前一步，打算跪地求饒，痛哭流涕地賣慘，類似“我從小父母雙亡，家徒四壁，隻有唱歌這一個夢想……”這種。她打定主意，上前一步，決意打破沉默，為自己謀得一片生機。豈料這一步正踩在一截小臂粗的原木筒上，天色黑漆漆，她自是沒看到的，落腳時帶著躊躇滿誌，堅定無比地踏下去，腳下咕嚕一滑，這一跤必摔無疑。摔倒前撲那一刻，她內心隻有一個想法：我小腦最近是壞死了嗎？危機中清洛受下意識支配，淩空一抓企圖止住下落的勢頭，先是一聲裂帛之音，緊接著是她摔倒在地的動靜。她回過神時，手中正抓著一條黑布，這頭在她手裏，那頭還在身前人的身上。她不敢抬頭：“好漢莫怕！我不抬頭！這行的規矩我懂，看到臉了就不能活了。我不看的！你不要傷害我這樣的花季少女好不好嚶嚶嚶——”她說著裝哭起來，聲音格外矯情。企圖通過“少女是全世界的珍寶”這一理論自救。黑衣人被撕了黑衣，自己都覺得尷尬，用鼻子出了口氣，站在月光下，半晌不知道該怎麽回話。他深呼吸平複了下情緒，緩緩道：“我勸你還是先抬頭吧。”“大哥不用考驗我！我意誌很堅定的！言而有信，說不看就不看。”清洛一臉義正詞嚴。Fire：？？？堅定？你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麽誤會。他方才回神後，本是要隨她一同現身的，可卻察覺了黑衣人並無殺氣，且反應微妙，故而繼續潛在暗處觀察。卻也是做好了隨時飛出的準備。這邊被撕了衣服的黑衣人歎了口氣，一時間竟又不知回點什麽好，索性撩起衣角，蹲下身去，與清洛的視線平齊，“喂，都說可以看了。”清洛突然對上一張臉，嚇得坐了一個大腚蹲。等反應過來這張臉的模樣後，更是驚得嘴巴合不上，“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