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後麵一段路，清洛依舊走得膽戰心驚，連風吹過時餘光看到身旁人飄動的衣帶，都要一驚一乍停下看半天。同行者無不投來鄙視的目光，她卻理直氣壯：生命就是這麽脆弱，你永遠不知道哪一秒會見證別人的隕落，所以每一步都要謹小慎微，慎之又慎。Fire翻了個白眼，此刻握著她的手，隻想把她掌骨捏斷。旁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卻是連麵條都不敢吃了。以致後麵這一小段路，走得比之前還要長上兩倍。等他們終於抵達熊叁川身前時，連那領路的小哥都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了。熊叁川想是在這段時間裏已經處理好了要務，正站在矮山上背對著眾人遠眺，轉身看到Fire與清洛，也並未流露任何驚詫。清洛頭腦中醞釀過多次小劇場的“暗戀論”，此時橫亙在胸間，因這人一直不發問，便也尋不到發揮的時機，鬱鬱不得誌的模樣。雙方四目相對無人說話，顯得時間格外長。就見熊叁川風輕雲淡：“赤澤門可是也想在這金礦之爭中插上一腳？還是，有什麽暗中的規劃需要兩位尊駕親自見證一番。”清洛：？？？你不按常理出牌啊，我這麽長時間的準備不是白費了嗎。那一刻她心底叫囂著不甘，就像考試前學霸給大家按老師風格劃了重點，結果考的時候發現半點不沾邊，完全是個無交集合。她在心裏默默降低了對熊叁川的打分。除此外，她還有另外一點發現。此時的熊叁川，同她在熊府上見到的謙遜如玉大不相同，他此刻獨當一麵，不論言辭語調還是視線目光，都比往常要銳利不少。雖不知他為何在父親麵前是另一種模樣，但想來這個少主的位置還是有些實料。清洛怕自己開口說錯話，一直等Fire做出回應。誰想Fire格外沉得住氣，除了麵帶笑容與熊叁川對視之外，無任何反應。清洛想起武俠電影裏高手過招均是神鬥，外界麻瓜看高手對決也是覺得高手們紋絲未動，但是最後總有一方會吐血。她已經在猜誰會吐血了。誰料如此安靜了片刻，先開口的仍是熊叁川，他此次口吻稍顯溫和，目光卻依舊銳利，“對陣條件艱苦，兩位若是不嫌棄，不妨先住下來。我們，來日方長。”Fire笑開，抱拳示意。借口舟車勞頓有些疲憊，想先行休息，並表示整頓後一定獻策獻力，共同對敵。他表述的立場並無問題，赤澤門向來同烈焰幫不對付。清洛不由有些心疼烈焰幫，幫主大喇喇，幫主夫人傻大姐，卻樹敵如此之多，好像之前停留時也未見他們有什麽子女。其實當初短暫相處，對方以禮相待並未有任何苛刻之處，最多也不過是抱著利用之心，清洛此時不由摒棄前嫌，為其點了一打蠟。熊叁川聽Fire這樣客套，也回得十分客套。讓帶路那小哥在主營帳旁給他們準備了休息的帳子，各種囑咐他們好好歇息，便讓他們折返了。清洛實在搞不懂走這麽久就說了著了兩句話是否值得，不過回去的路上，作為“F吹”依舊話沒少說。“哇，你好酷！隻是對視都能壓倒他。”她自覺自己“壓倒”一詞一語雙光，雙美男的CP設定一旦想到，就有點欲罷不能。Fire斜睨過來，此時竟對她的大腦容量產生了欽佩之情。來時她剛被地上的屍身嚇得夠嗆，此時一顧上旁的熱鬧，竟就將才發生的怖懼之事拋之腦後。試問這樣快的緩存清理速度，何人能及？金魚都還能記七秒呢。他低頭，輕出了一口氣，宛若歎息。他有時，也想這樣清理一下自己的大腦。清洛見他神色不專，並未解釋她的疑惑，端起手肘懟了Fire兩下。他捉住她的手腕，“他這是想將我們監管在視線範圍內，我何曾贏了？”“誒？”清洛的麵部肌肉對於這種一臉懵的表情已駕輕就熟，“沒贏嗎？可我……還想乘勝追擊，今晚叫你去挖黃金呢……”“你對饢的感情，還真的蠻深的。”Fire頓了頓，“不過這趟，確實是要去的。”當夜，二人悄咪咪避開巡邏者一路到了金礦，趁著夜色，還算順利。這是最近的一個點。烈焰幫與熊火派一邊對打一邊趕緊挖自己所占地域的礦脈，非常現實且經濟。哪怕有一方打不過了，隻要期間撈的金子夠多，那夾著尾巴撤退也不算虧。礦洞非常直白，直上直下，洞口甚至不慎規則，也沒任何安全設施，除了直梯、繩索與簡易的升降架，幾乎看不到旁的。洞口外設了一個信息點，點了一豆殘燈，值班的人正鼾聲大作。白日裏的礦工兩班換，最末的一班也在夜深時回營帳休息了。此時Fire與清洛站在礦井旁，就著十步外一點殘燈，生出些觀摩荒山鬼片的現場感。話不多說，二人抓緊時間，先後入洞。怕下麵空氣不足，計劃速戰速決。清洛下去前憋了一大口氣，想效仿遊泳時的憋氣，為自己多爭取一點挖金時間。誰料下入洞中，順著巷道的點點冷光，拐進最角落後，Fire各種踩踩摳摳，又翻了曠工鎖在那裏的記事本，聞了白日裏裝金塊的袋子，便拉著清洛折返。清洛：？？？我這一口氣還沒用完誒！而且也還沒撿到金子啊！她心中多有嘀咕，但是對Fire的信任早如身體的條件反射，思考間已隨他重返地麵。她自然是有話要問的，可是不知哪裏突然傳來野獸的叫聲，驚擾了那正酣睡的值班人。Fire將頎長的食指點在她唇上，無意間輕輕摩挲過她的鼻尖和下巴，他隻是示意她噤聲，怕夜色太黑，比在自己臉上她看不清，可那一刻，清洛心尖麻麻的，確實是什麽都說不出了。見那值班人醒來後提起燈，打著哈欠，要來巡視。二人輕手輕腳蹲到了一旁的雜物堆後。清洛在前，Fire在後，是以隻有清洛見到了那張燈火映照下的臉。等那人轉了一圈回去休息點，又響起鼾聲，她依舊圓瞪著眼睛，緩不過神。隻聽她結結巴巴悄聲與Fire道：“那……那人眼眶上好大一顆青痣……”“嗯？”“我是說……跟我踩到的那個人，一樣位置、一樣大小的青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