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因為這事兒,清洛與Fire生了氣。原因倒是並不複雜,Fire說她聽到的那是木質輪椅的聲音,她不信。這種主仆分明的宅院裏還能養個殘疾人伺候著不成?她覺得肯定就是木質的旱冰鞋。試想一個底層女仆熱心發明,創造出不知多少年後大興的旱冰鞋雛形,是多麽勵誌的一個事情!她愈發堅定了自己的猜想。甚至覺得此猜想日後必與哥德巴赫齊名。但是麵對她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地言辭熏陶,Fire並不買賬。大概是早飯吃多了撐得慌,清洛已經忘了當初就是自己做賊心虛非要躲起來,此時又提出為了驗證彼此誰對誰錯,追上去窺探究竟。人早就走遠了。Fire想了想讓步道:“就當是旱冰鞋吧。”情侶吵架時女友最生氣的答案:算你對行了吧。這兩者在此時的清洛看來,並無區別。她這一刻的正直程度達到了有生以來的巔峰值,想起Fire曾拎著她的後脖領像提小雞仔一樣飛上樹,一臉嚴肅道:“實踐出真知,求真不能馬虎!”說著將頭往他胳膊下一鑽,繼續道,“你像上次一樣帶我飛,很快的,我們追上去看一眼就退回來,不會被人發現可疑蹤跡的。”Fire見她一張認真臉,就照做了。但他這邊還沒跳到第三棵樹上,便被清洛的掙紮打斷。他將清洛放到地上,便見她氣鼓鼓地轉身就走了。Fire:???他此時的懵逼程度不亞於直男看女友化妝時把臉頰泛紅的痘痘遮住又擦腮紅時的懵登。清洛一步一跺腳,他妹的,誰說飛行是人類畢生追求的終級夢想?有種你讓人把你架胳肢窩裏飛上五分鍾看看,我看你難受不難受!是的,在此刻,剛才爭執的意見分歧已不是重點。她現在隻記得Fire非常不顧及她少女嬌嫩的肌膚(並沒有)反而粗魯對待她這件事。等她好不容易摸索了一遭回房,已是一個多時辰之後。跺腳是非常耗費體力的一件事,她不免又有些餓了,念及早上的桂花圓子羹當即有些饞蟲發作,趕忙叫門口的丫鬟傳一份羹到房中。在她看來,如果吃下午茶是司空見慣的事,那吃上午茶也非常應當。腰間傳來兩聲嘰喳,她這才想起,剛見樹頂鳥窩已被風刮翻,便順手把落到頭上的雛鳥塞進荷包裏了,不知有沒有被她腳力十足的跺步震得發暈。她將雛鳥取出來,小心翼翼放到桌上。自己找出房中的針線簸籮,想給它縫一個大些的豪宅錦囊,順便等丫鬟送桂花羹上來。她的手工十分精彩,針腳鬆緊不一,好在布料選得夠大,鬆垮垮都遮了去。手邊忙著,思緒又念及剛才的事,她這邊心裏也有些嘀咕。原本她並不是這般的性子,什麽小事都要計較。曆了兩次小別離,反倒對這個人愈發依賴。她不知這是不是好事,畢竟心裏並不能確認這人與自己是否真的是一條路上的人。但是好像有些忍不住,在他麵前整個人就嬌氣了起來,一點疼都忍不得,隻想被好好捧著護著。此時輕叩門扉的聲音傳進來,清洛眼睛一亮,“桂花羹好了?快拿進來吧。”她抻著脖子,往門口看,托著托盤推門進來的,赫然是頂著五分臉的Fire。她由衷覺得,這張林鈞的人皮麵具容貌一般,五分最多了。這年頭曹操已然升級,不再用說出來,隻需想曹操,曹操就到。她心知自己方才的小脾氣不太占理,埋著頭努力做針線活的收尾工作,做賢惠狀。Fire也同她一樣默契——一言不發。為她盛了一小碗出來,慢慢吹涼。她耳畔能聽到他的呼氣聲,輕輕且徐徐,不知怎麽,臉就有些紅。最後收線時咬了好幾下,都沒咬斷。等好不容易咬斷了,還不待翻過來細看,就被Fire手快截了過去。他舉起來打量半天,斟酌又斟酌,大概是想緩和一下兩人方才的矛盾,無比真誠地開口:“清洛你縫的這個大荷包相當別致,叫人看了就忍不住喜歡,說不定日後引領潮流,必將效仿之風盛行。我還從沒見過這麽大容量的荷包,簡直聞所未聞,針腳如亂碼排序別出心裁,容量更是能裝下八個囊,可喜可賀。”清洛一把奪回剛縫的雛鳥豪宅,“哼!”大概是林鈞張臉不如Fire原本的好看,導致話也不如之前中聽。清洛怒目而視,決定放棄剛才生出的愧疚之情。不知是這倆人的對話有些無聊,還是桂花羹馨香縈人,小小的噗通聲後,那雛鳥已經一頭紮進這羹盆中。場麵太慘烈,清洛趕忙伸手提住它的小腳將它拖出來重放到桌上。小家夥眼睛都被糊住,本就不多的幾根毛打起綹來。清洛一邊聽著它的慘叫,用絹布輕輕給它擦拭,一邊情不自禁想起中學時候的教導主任。教導主任中央不長,獨右側腦袋瓜的一撮長發橫亙著光明區,硬是梳到左邊腦袋,企圖掩蓋自己已經中年謝頂的事實,但是這綹頭發總是很油打綹,像是粗粗的三五根,之間直透出光明區反射的光來。她想到這些有些想笑,嘴角剛提起來卻又失了笑意。好像,隻有這些記憶,還提想著她是從哪裏來。雛鳥依舊慘叫,聲音尖利卻不大,甚至越來越弱了……並且,很快便叫不出聲,勉強蹬了幾下腿,便不醒鳥事。清洛有些驚,確認了許多次它是真是就這麽夭折了。“燙,燙死了嗎?”她伸手去探瓷碗的溫度,已經放涼過,隻是溫熱,理應並不致死。Fire一把握住她的手,拖到桌麵之下才鬆開。另一隻手拔了她頭頂一根銀簪,探入桂花羹中攪動,兩人屏息半晌,銀簪並不見變色,可是Fire仍舊結論道:“有人下毒。”清洛:???她第一反應是這湯正是眼前此人端來給她的,一時脫口:“誒?你要毒死我?”Fire並不答話,隻是將手指點在她唇上,示意她噤聲。清洛不明所以,隻覺嘴唇有微微發燙,就見他神色肅穆地轉過頭,悄聲道:“窗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