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清洛感覺自己咖位還蠻重的，幾位熊火派的關鍵人物竟一時間均同她有所交集。但是我這一去，會穿幫吧？她猶豫了一下，認真拒絕道：“不好吧，我洗澡洗太久，手都泡皺了，感覺這樣見人不太禮貌。”她言語間誠摯地將一雙手伸到熊叁川麵前，正反一晃，確實是白慘慘且皺巴巴的一雙素手。她見對方看過她的雙手後，瞳孔有一絲放大，心下暗自竊喜。古人頗重禮節，失宜之行總會被計較。她不由為自己的機智折服，這麽好的借口已經可以張口就來，自己真的是進步很大了。她這一點小得意還未蔓延到眼底，就聽熊叁川疑惑道：“這不是，等一會就好了麽？晚飯還有些時候。”清洛提嘴角假笑：“哦。”計劃不如想象中順利呢。晚飯之前的空檔，她自己模擬了好幾次對話練習。試圖總結一些萬金油似的回答，既不會露怯也不至於被識破。總結到華燈初上，結論是：主要還是以傻笑為主吧。伸手不打笑麵人嘛。她做好最後的心理建設，就這樣隨熊叁川去赴宴了，心裏小鼓敲得震天響，許願Fire從天而降許願了一千零一次。不過都沒什麽用就是了。之前那小廝來傳話說“吃個便飯”，實際卻要鄭重許多。她落座時，玉盤珍饈已上得七七八八，對麵坐著的人正是白日裏正麵衝突過的熊避夏。他穿得正式，白錦袍上繪了墨竹，不僅襯得整個人麵如傅粉，氣度也好像一下子正派很多。他先是同熊叁川打了招呼，又朝清洛叫了聲“遲姐姐”，全程笑得如沐春風，竟同鄰家禮貌的小哥哥並無二致。清洛搖搖頭，生怕被他的迷魂湯慣得印象錯亂，趕緊調出緩存彈幕，給自己提個醒，眼前飄過密密麻麻的：九尾蛇紅線蛛九尾蛇紅線蛛九尾蛇紅線蛛……不愉快的記憶再度被喚醒，嗯，不會忘了。善於偽裝的人，總是該提防的。清洛客套地回了一個笑，便不再分神在他身上，心思全係在主位之上。此時主位還空著，那位邀請她吃飯的掌門人尚未出現。她很害怕一會進來好幾個大叔，那一定會混淆她的判斷。若是沒第一時間認出熊戰仁，或將他錯認成旁人，那場麵真是想起來都酸爽。方才，曾進來一中年大叔，頗慈愛地看了她半晌，她差點脫口而出：“熊世伯？”好在熊叁川開口在她前頭，道：“劉叔，你別這樣看她，你看她都開始緊張了。她今日折騰壞了，就多墊了幾口糕點，你將空盤撤了吧。”那劉叔道了一聲“是，公子”，將清洛麵前的空盤端了下去。清洛是有些心驚的，差點管一個下人叫世伯，若不是被熊叁川打斷，那真的是非常尷尬了。不過這事雖未發生，現在也蠻尷尬的，畢竟她一時緊張，吃空了一疊糕點自己都沒留意，形象落在滿屋人眼中想來都打了折扣。她調整心態，抿著嘴坐得十分乖巧，安心等待主位入坐的人。又等了許久，才有人推門進來。來人穿戴氣派皆不一般，熊氏兩兄弟齊齊起身恭迎，喚了聲“父親”，清洛趕忙也一道起立。心中鬆了一口氣，總算不用擔心認錯人了。熊戰仁腳步匆匆，風塵仆仆，進入正廳後徑直行至清洛麵前，威嚴的一張臉漫出一點笑意，“許久不見洛兒，倒是出落得愈發嬌俏。同阿婉當年，確有些相象……”熊戰仁說話時目光像是穿過清洛在看旁的什麽，又似滿屋一堆人裏，獨看得到一個她。阿婉又是誰？清洛有些吃不準人物關係，隻微微回了一個很規矩的微笑。熊戰仁並未深究這些，接下來不過是兩句客套話，大概就是此次來務必多住些日子、需要什麽便同他說雲雲。待清洛一一應下，熊戰仁這才轉頭看向兩個兒子，隻是臉色卻嚴肅了不少，“方才收到遲兄的信函，說有專使到訪，我特意出去迎了迎，耽誤了些時間。川兒，你將上次列的那些貿易案子都提出來，晚些時候同他議一議。這飯菜都涼了，劉叔，讓廚房重新做些拿手的，再加些薄酒，晚些我們挪到樓上竹台去吃。”他這邊吩咐完，大家便都要各自去忙和，劉叔出門前盡心地多問了一句：“可還是那位姓駱的大人？若是，我便多備些他愛喝的桑落酒。”“這次倒不是，是位叫林鈞的少年郎。你且多備幾樣就是，我們總不好怠慢遠道來的客人。”熊戰仁拉開清洛座旁的椅背，坐下身，朝劉叔吩咐道。劉叔知道自己主子是個待客熱情的，不僅要讓人吃好喝好，走得時候還得打包，是以心裏早就有數，此時道了“是”，退出門去。一旁的下人安靜地撤掉整桌菜肴。熊戰仁拍了拍清洛之前落座的椅子，“來坐下說，我們趁著特使修整的功夫說兩句話。太久不見，洛兒已經是大姑娘了。”他說話間突然歎了口氣，頓了頓，“前些日子陰雨不斷，我總是夢見阿婉在血泊裏掙紮，她朝我伸手，嘴巴一開一合卻發不出聲，隻是湧出許多血沫……”熊戰仁說到這，又歎了口氣，這才將視線抬起對上清洛，卻見她麵無表情，於是不再自顧自說下去，隻當她是有什麽心思，又補充道：“雖說這次特使是為公事而來，但時間有了變化，想來你父親是因為知曉你在我這兒，才特意派人來照料，你總要多多體諒他才是。”清洛麵上依舊real冷漠。內心已經留下眼淚。現在我已經很難應付了，又冒出一個什麽人啊這是？聽起來是“父親”派來看我的？許久不見的世交我敷衍起來已經很累了，若是此時“熟人”出現，怕是一個細微的神色或口吻，都會被對方察覺不對。天要亡我，一定要讓我被抓包嗎？她嘴角不由向下帶了帶，無奈且惆悵，再想回熊戰仁些什麽時，卻見對方已然出神，視線落在空中，不知在想什麽。清洛沒出聲驚擾，頭腦中卻閃出一個猜測：可是又想起了那個阿婉？那阿婉同她，又是什麽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