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這話音剛落,歡哥幾人便砰砰砰挨個跪倒在上,誠惶誠恐。清洛此時感覺耳邊像放鞭炮似的,如此大的聲響,想來他們膝蓋怕是已經磕紫了。下一刻,琉璃珠串的門簾兒被撥開,發出些清脆的聲響,就見個白淨的小哥低頭進來。來人眉清目秀的,隻是眉眼間帶了些陰鷙與狠厲,整體看來便不如五官給人的感覺那般單純無害。清洛幾不可查地往一旁退了幾個小碎步,企圖減弱自己的存在感,免得殃及池魚,先等這人發完火再說。並且天真地表示:發火是很消耗體力的,說不定這人到時累了,也就不會太為難她。歡哥等幾人雖然身形彪悍,寬度賽過眼前這小哥一個半,此時卻抖如篩糠,話都說不利索。清洛默默眨了眨眼,繼續看熱鬧。這小哥好像很喜歡看旁人苦兮兮地同他求饒,勾著嘴角立在門口,並沒真的讓誰來砍掉這些人的手腳。隻是嘴角雖然勾著,並沒半分笑意,神色間嘲諷與不屑倒是更多些。這些求饒的漢子見此,也都以為有門兒,紛紛賣力起來,其中誇張的一個直撲到那小哥腳邊,上演了一出生動樸實的抱大腿,涕淚橫飛,格外動人。可是緊接著,眼前閃過一片紅光,然後是一聲驚呼,好像有什麽掉到了清洛的腳邊。清洛定睛去看時,之前的紅光已經鋪了一地——是血。那小哥手中持著一柄巴掌長的匕首,冷光熠熠,刀刃上還有一滴將落未落的血,人已向後閃了一步,濺出的血一丁點都未落到他的身上。正蹙眉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身前的人,神色格外嫌惡。順著他的視線下放,方才還哭得起勁兒的大漢在那一聲驚呼後再不敢發聲,埋著頭格外恭敬,將汩汩冒血的右手用力按在懷裏,企圖以此止血。清洛方才眼神四處打轉走了神,並未看清他的傷勢是否嚴重,不過看這一地的血,應該也不會輕。如此猖狂,倒是很像傳聞裏熊戰仁的小兒子熊避夏。清洛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兩眼,歎一句果真是人不可貌相。白白淨淨一張臉,看起來連殺雞都不敢,此時卻不眨眼地砍了人。此時就聽那小哥發了話:“這次小爺心情好,隻斬去你一隻手。下次再敢把髒兮兮的巴掌掛到我身上,切口可就在脖子了。”誒??砍掉了一隻手嗎???那剛才掉到我腳邊兒的東西……清洛後知後覺,收回視線往腳邊看,一節顏色發灰的斷手赫然就在二十公分外!她跳開半步,倒吸口涼氣,“啊”了一聲。原本落針可聞的房間裏突然有了這番聲響,大家掉過頭,將視線落到了清洛身上。“……”清洛心髒跳了幾跳:我一定要改掉吃驚時會發出聲響的這個壞習慣!之前還覺得自己不會有大礙,默默拖延時間期待著救援的清洛,突然見到這樣一場聽了很多次但是卻第一次真實看到的“剁手”現場,將雙手握成拳,緊張得不得了。像她這樣沒有一技之長的人,如果再殘廢了,豈不是就跟活在地獄差不多了。緊張與懼怕交織成一張網,她口中念叨著:“哎呀,暈血啦暈血啦……”說著噗通倒地。熊避夏:???清洛這一下子摔得非常狠,可以說是真抱著摔暈自己的想法來摔的。因為她發現自己好像並不是真的暈血。除了最早劃破臉出血暈厥之外,此前烈焰幫的幫主夫人流血時她很淡定,還忙著救人,這次這位大哥這麽慘她也沒暈,甚至挺認真地看了熱鬧……所以如果不能靠身體反應暈過去,她隻能自己摔暈自己!這一下子摔得很重,很疼,很清醒。清洛別無他法,閉好眼睛裝暈,打定主意如何都不起來。片刻後,有腳尖在她胳膊上點了點。見她沒反應,吩咐道:“還挺嬌氣,給我扛到池塘裏喂魚,看她醒不醒。”清洛聽到這話有點意外,一般來說,如果不是收監再審,最多也就潑她一盞放涼的碧螺春,再拍一拍她的臉。竟然直接要將她扔到池塘裏……以她出色的狗刨技術,估計要嗆個半死。如今為了拖延時間,隻得硬著頭皮裝暈。好在,魚咬她倒是不怕的,此時房中的人恐怕都不知道在她的世界裏,很多人特意去做“魚療”來清理死皮呢。如此一來,她便分散了熊避夏的注意,歡哥一行人倒是托了她的福,小公子沒再找他們算賬,讓他們悉數都滾了出去。她在無意識中,完成了舍己為人的壯舉,令人折服。而後便是來了兩個人,將清洛抬屍體般地弄出屋去,她雖閉著眼睛,卻也知道是到了室外,想來是通向那魚池的路沒錯了。路上她晃晃悠悠偷聽別人講話。熊避夏身邊的小廝朝公子問道:“可要給她頸上、腕上拿東西纏了再扔下水去?新到的這批食人魚牙利得很,別直接將大脈咬破死了人,公子不是還想留她一口氣慢慢折磨?”清洛:EXO?熊避夏恍然:“你倒是個貼心的,我差點忘了。”後知後覺的清洛終於將這道一直覺得耳熟的聲音與之前地下城中躲在黑暗處發號施令折磨她的那道聲音對上號。就是這個人!她想左右都這麽慘,也就不必再裝下去,此時室外空間大且園林繞,說不定還能跑到哪躲上一時,總比直接喂食人魚要好。她這樣的行動派,立時掙紮起來,扛著她的人驚了一跳,任她滑出手,在地上摔了個腚墩。等她爬起來,正對上熊避夏眯起的雙眼,她很委屈:“你這人心腸怎麽如此歹毒?我跟你無冤無仇,你非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手綁我來摧殘,是何道理!你簡直,嗯……是不要臉!”最後這個總結,氣勢有點弱。她因麵對困境,一時緊張,平日裏用心積累的暴擊髒話一句也沒想起來,隻得脫口了這麽一句。“無仇無怨?”熊避夏冷笑了一下,“你在大街上逞威風,非要強出頭做好人好事兒的時候,我可警告過你。”清洛歪頭,有些記憶慢慢在頭腦中浮現出來。“啊!是你……可之前明明是你不對!”眼前這個正是她出入熊火派時當街捉到的那個小賊。傳聞中小公子喜好奇特,竟已到了這個地步。她還欲再說,就見熊避夏伸小指掏了掏耳朵,顯然不想聽她說教,不知何時,閃著寒光的匕首又已握在手裏。清洛腦中還是方才那飆血飛肢的一幕,嚇得不敢再說,定定盯住他的匕首,試圖憑借體育生的敏捷反應在他出手時躲過。突然不知哪裏一雙手搭到她肩上,看過去是一張清雅非常的麵孔,他說:“洛兒,婚期還遠,你這就耐不住來看我了嗎?”熊避夏:???清洛:???你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