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打頭進門的大漢滿臉橫肉，頗有氣勢，大腳一跺，震起微塵。然而他一臉凶相地進門一打眼，卻見房中無人，一時有點懵，方才小二明明同他說了人在房中，此時當即就要折回身去找那小二算賬。旁邊的人無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窗口處甩了甩下巴，小聲叫了聲“歡哥”提醒。這大漢終於放低視角，看到了蹲在窗下的一男一女。Fire覺得有些尷尬。因為他從始至終都很不明白清洛為什麽要拉著他蹲在窗口下，之前看到樓下搜查的人明明關上窗子就以足夠。此時那麽多雙眼睛看著，Fire感覺這些人可能誤會他是那種掩耳盜鈴的人了——蹲在窗下擋住臉就覺得別人找不見，這跟大家嘲笑的鴕鳥有什麽區別？他清了清嗓子，扶著清洛一道站起身。起身時，餘光從窗子縫間看到樓下還有許多等著的熊火派幫眾，心下知道跳窗這條路算是堵死了。清洛心髒砰砰跳，大腦終止了所有進程，此刻又掐著Fire的小臂不撒手，幾乎要把他掐成楊過晚期。她心知，此時自己無疑是個拖後腿的存在，若是舍下她不管，Fire應是有希望逃出去的。她還記得之前Fire強迫她聽牆角那次，嗖的就把她拎到樹上，她覺得超級厲害。此時若是能保下一個人，那她再落敵窩身陷囹圄，也不至於太絕望，還可以安心等待這一波的救援。她打定主意，努力做到發聲卻不動嘴，悄聲道：“你快跑，我掩護你。”“……”歡哥：？？？當我聾的嗎？此時兩邊對峙格外安靜，即便清洛發聲極輕，依舊被這些有功夫在身、耳力過人的熊火派幫眾聽個正著。那歡哥上前兩步，踢翻了桌旁一把凳子，咣當一聲響。他想了想，又把凳子扶起來，坐了上去，道：“跑個屁！一個也跑不了。”Fire將右手落到清洛正掐他的手背上，微微用力握了握她的指尖，示意她稍安勿躁，見機行事。當然，也是因為他被掐得太疼了，趕緊攔一攔這輸出強大的諾克薩斯之手。坐下的歡哥拿捏了幾個看起來比較高深的動作，自己好像很滿意，但其實有一點殺馬特，“上頭下了死命令要抓人，我們肯定不會手軟。勸你們別無謂掙紮，到時見了血，可就不好了。”“啊，我不能見血的，我暈血。”清洛將小腦袋搖成撥浪鼓。歡哥：？？？你以為是問答題嗎？說完狠話要的是鴉雀無聲的效果，OK？“嗯……那你就老實點。”歡哥撓撓頭，因為已經詞窮，遂不再擺譜，揮手叫身後的兄弟上前押人。清洛和Fire全程老老實實，眼中閃著無辜的光彩，隨一群人押送下樓。老舊的木板梯這回咯吱吱的更厲害了，相信它離壽終正寢的那一天已經不遠。清洛出酒樓大門時，還四處張望了一下，並未看到綠兒的影子，雖不知她吃到一半離去是什麽緣由，此刻隻希望她不要突然出現招呼上來，平白讓這些大漢買二送一多撿個人頭才好。清洛雖然自身運氣不佳，這次許願卻很靈，一會功夫一群人已走出五百米。清洛鬆了一口氣，既然依舊未看到綠兒人影，想來她是暫時安全了。看方向，跟他們這兩日逃出的路線是基本吻合的，想來依舊是要將他們押回熊火派掌門的府邸。清洛聽Fire說起，熊火派掌門熊戰仁雖然平日裏治風嚴謹，卻也是個頗仁厚的家主，實在是很沒理由這樣對待他們。押送他們的領隊歡哥走在最前頭，平均每五秒一個CD，便要回頭瞧瞧“階下囚”是否安分，其餘人在他的影響下也格外細致，連句插科打諢的閑聊都沒有，全程死盯清洛與Fire，可以說是非常敬業了，堪稱熊火派年度勞動先鋒楷模也不為過。是以，打算隨機應變找機會逃脫的二人並沒找到什麽合適的機會。此時已離著他們好不容易才逃出的“噩夢”地不遠了。突聞陣陣樂聲入耳，絲竹管弦，清雅幽越。順聲望去，又是一隊人正迎麵而來，穿得也是熊火派幫眾的著裝。為首者扛著烈焰狼頭旗，後麵跟著的一隊人中除了奏樂的，還有許多各色司職。兩隊人迎麵而來，越來越近，歡哥擺手，示意大家止步，自己跑上前去，詢問，“鹿管事，這是？”“不會看旗啊，靈祭典嘛。”顧名思義，大概就是祭祀仙靈尋求庇佑之類的意思。歡哥之前房中兩個大活人都睜著大眼看不到，此時看不到迎麵的大旗實在是也很正常，此時後知後覺撓撓頭，“那這……我們還等著回去複命，怕是也不方便了？”“廢話，這規矩還能破的？你這大腦殼想什麽了？我們這班兄弟也要完了祭典，在祠中過一夜才能回去的。少幫主近日夢境中預兆不斷，還囑咐我們對待仙靈，切不可怠慢，務必要心誠盡責，將儀式做到位，以表對仙靈的敬重之意，求他老人家保佑。”那鹿管事擺擺手，嫌歡哥耽誤了時間，不願再說。老人家？清洛悄悄看了Fire一眼，趕忙壓了壓要提起的唇角。西壤雖都信奉仙靈，然而形式卻各有不同。靈祭典正是熊火派的本地特色，每年祭祀禮時，派中處處焚香斷葷，並從派中府門開始，東南西北四向皆派有隊列，一路將信男信女謄抄的《仙靈錄》奉置四方的仙靈祠，路上奏獻古樂，並在經過的道上鋪撒菩提葉，隊伍後方扛著的食盒裏都是火凍糕，待到祠中祭奠結束時分給參拜的百姓，寓意吉祥。而這一天幫主府門緊閉，隻允許禮隊外出卻不許人進門，直到次日才會重啟大門，意為儀隊典禮結束，新一日帶著仙靈降下的福澤歸來。清洛雖說覺得這樣的規則很亂來，卻又因這規矩替她爭取了時間而小開心。起碼今天他們不會被押回那黢黑的“地下城”，多出的時間裏會發生轉機也未可知。歡哥帶人退到路邊，俯首示敬，讓這一路人通過。清洛和Fire也非常配合，一同施禮。彌漫的樂聲裏，就聽她小聲佩服道：“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就已經立碑建祠了呢。”看Fire的表情大概想縫上她的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