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昨夜腿被壓得麻木,紅毛也不肯撤開,而後怕清洛著涼,就化出一條大尾巴,蓋在她身上為其取暖,她睡覺不老實一向昭著,可再不老實也不能滾來滾去大力咬他的尾巴啊。紅毛此時大有些欲哭無淚,看著她嘴邊未吐淨的紅毛,悲從中來。清洛僵著,不好意思動,看著他尾巴上露出的大片紅腫皮膚,生怕他會就此“禿尾”,滿腦子都是什麽止脫生發的電視廣告,“隻要梳一梳,白發變黑發,持續梳一梳,黑發變濃密”還有韓勇九加九……此刻時候尚早,窗外依舊一片暗色,天邊將要泛起魚肚白。陷在這種對峙局麵的兩人麵麵相覷,一方心虛,一方怒視。如此小半盞茶的功夫,Fire突然朝窗口別過頭,眉頭微微蹙起,清洛覺得莫名,想開口詢問一句,卻見Fire豎起食指在唇上一比,是個禁聲的手勢。清洛見他突然神色嚴肅,特別正經,也跟著屏息凝視,神秘兮兮起來,眼珠左搖右擺,並不知要看什麽,由內而外散發出一股精純的傻氣。Fire無奈搖頭,扯著她的衣袖下榻出門,悄聲道:“帶你去看個熱鬧。”其實清洛並不想黑燈瞎火看什麽熱鬧,她的覺還沒睡夠,隻想就地躺下,與周公大戰幾百回合。但是看旁邊的人興致頗高,一時也不好意思潑出冷水,打了個哈欠,也學著他輕手輕腳的模樣摸到外院。院中風聲蕭蕭,樹影幢幢,Fire尋了棵長出牆的大樹,提著清洛的後脖領,蹦上樹幹之上,掩映在紛繁枝葉間。清洛有些吃驚,她倒是不知道相處了一陣子的這個人還有這個本事。壓抑住心裏的好奇,她依舊乖乖地沉默著。鼻尖有植物特有的一抹淡香,她感覺到自己的眼皮凶殘地在打架。直到旁邊的Fire用手肘撞了她一下,伸手朝西南方向一點。視線順著轉過去,定睛細看,隱隱能看到跟黑幕天色融為一體的人形。清洛看了許久才看出,是一群黑衣人,似乎想要翻入瀾清軒,卻又被同樣穿著黑衣服的人攔下。這些人訓練有素,赤手空拳見招拆招,卻不見發出什麽聲響。若說細一辨認的話,可能之前聽到的風聲倒是可能源自於此。清洛很激動地眨著眼睛,低聲感歎:“哇 這種黑色的修身衣真的好顯瘦啊!怪不得這麽多人穿,銷量很走俏呢。”修身衣?Fire一臉問號,在驚詫狀態半天回不過神。不是應該看出這是兩夥人?“如果你有常識,或許應該知道這叫夜行衣。”Fire歎了口氣,放棄了。他本是見她總神經大條,對周圍潛在的危機毫無察覺,有意借這個機會給她提個醒。但是,有的人,可能他花一輩子也叫不醒吧。清洛又似小雞崽一般,被Fire拎著後脖頸跳回樹下,一路跟著回去房中。期間Fire看她的眼神大概跟看一顆大白菜沒什麽區別。如果清洛會讀心術,應該不難看到“媽の智障”四個大字。兩人返回之後,整晚Fire搖頭加歎氣不下十次,但是清洛的回籠覺睡得特別踏實,毫不受影響,第二天己時才將將睜開眼。睡醒起來坐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哇,紅毛!你說瀾清軒會不會並不是沒人查,隻是因為有什麽特殊背影被人罩著?”因為被阻攔,所以不能查。對於這段漫長的反射弧,Fire已不想過多評價。眼前這人,大概是睡覺也能開竅的第一人了。Fire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那你有沒有想過,有一方可能是當日遊行時出手幹擾的人呢?”清洛聞言,立時皺起眉毛,深思狀。Fire當機立斷,世上無難事,隻要肯放棄,“算了算了,當我沒說,你別想了。”別腦子一會過熱爆炸了,崩我一臉腦漿。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他自認已經足夠露骨。這時敲門聲響起,是綠兒來送茶點。清洛一直與她很投脾氣,勉強也算得上寵愛有加,再加之昨晚知道了她的家門不行,不由心疼得不行,此時一見她,更是把腦子裏在轉的事兒拋到九霄雲外,上去就捏人家的臉,喃喃脫口:“要是真有神算子就好了。”那這小丫頭的命是不是就不至於這麽毫無頭緒。街邊的算命先生一般都是打著什麽神算子啊張半仙啊的招牌,搞得總讓人覺得仙人外貌質量太低,不是山羊胡就是青道袍,慫得很。綠兒聽了,咯咯笑起來,“倒是去有名的館子算過不少次,反正我這命老和他們算的不一樣,不知道是他們沒算對,還是我活錯了。”本是挺有趣的答案,可清洛困在小丫頭滄桑老練的口吻裏緩不過神,就連本打算塞給紅毛賠罪的桃花糕也不慎遞進了自己口裏,機械嚼著。綠兒倒是神態自然,不覺有他,將桌上擺著的幾盞涼茶稍作收拾。又有敲門聲傳來,綠兒放下手裏的活,去應門。是洗衣坊將清洗過的衣物送回來了,清洛想起那個“美人痔”還一陣不爽,奔過去翻弄衣服,看看是不是那寧樺報複她,並未給洗淨或者給剪了口子什麽的。意料之外,那個看著很小心眼的女人竟然把她的衣服洗得幹幹淨淨原樣送回來了,還透著隱隱馨香,像是精心熏熨過一樣。清洛不免稍有得意,覺得自己靠著強硬的氣勢贏得了刁婦的順從,實乃巾幗典範。倘若真跟城建高架上大廣告牌子所寫,什麽文明贏得尊重,禮讓從我做起,那恐怕會被人欺負死吧,念及此,心下如兔斯基般猥瑣一笑。然而,送回的衣服悉數被綠兒收了起來,不許她穿,問她緣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清洛想,大概是自己剛才的滿意表現得太過明顯,綠兒吃味兒了,畢竟寧樺是她的對頭。女性交友準則中有明文規定:朋友的敵人就是敵人,跟朋友的敵人親近就是背叛友誼。女孩子的友誼就像塑料花,非常持久,所以她漫長日後決不能表現出對寧樺的半點好感才行。想通這些,清洛簡直要為自己鼓掌,多麽剔透,多麽聰穎啊。可是第二日一早,她卻聽到了一件驚掉下巴的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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