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萬分不曾想，瀾清口中管事兒的這個綠兒竟然隻是個五六歲的小姑娘，肉肉的，可愛得緊。合著現在青樓招人的門檻這麽低，這個身高的小不點都能進來。清洛真的萬分不好意思指使這樣一個小肉團做這做那，也很想不通瀾清為何會派這樣一個小肉團來照顧他們起居。正趕巧她近來一直鬧肚子，小肉團每每來問哪裏需要幫助時，她便回一句急著去茅廁，許是水土不服吧。次數一多，如今似條件反射一般，一見那小肉團便想上廁所。此時，她左找右找，怎麽衣服全不見了？翻找得滿身是汗也沒成果，Fire倒是一直懶洋洋地側臥在榻上，一副撩人的媚態，細口品著桃花糕。清洛看不過眼，怒衝衝問：“沒看我一直找衣服呢嗎？為什麽這麽冷漠？你這個人怎麽這麽沒有社會責任感！”躺著也能中槍啊。紅毛無奈，“小肉團全抱走了，說給你洗洗。”“啊？全都抱走了？”這種偷摸做貢獻的人也挺可怕，總是帶來驚嚇。那都是瀾清剛買給她的，幹淨得很。“她說你不斷跑廁所，忙得很，沒空理會這等俗事，就擅作主張了。倒是沒走多一會，左右她腿短，你去追追說不定來得及。”紅毛幽幽地，將忙字著重。清洛出發前不忘糾正他：“我能追上她不是因為她腿短，隻是因為我腿長，光腿就有一米八。”臭不要臉裝逼的感覺真好啊，她略一點頭，表示了對自己的肯定。而後說時遲那時快，徑直奪門而出，自己要是追不上這麽個小短腿兒，就真是太沒臉了。直追到洗衣坊，才看見那個肉團子，果然腿長也未必占盡優勢。肉團子抱著高高的衣服，都見不得腦袋。看不見路，卻敢大步走著，直到絆在一個女子腳上，摔下去。看得出摔得挺狠的，胳膊被擦破汩汩冒出不少血，綠兒也沒顧上，趕忙爬起來，將滿地的衣服規疊撿起，一邊對那個女子說著抱歉。清洛一時氣不打一處來，她明明看得清楚，是那家夥伸腿絆的肉團子，怎麽肉團子卻成了理虧的那個。這個女子是洗衣房管事的，叫寧樺，她近來無聊，八卦之魂燃燒，對這人有所耳聞，都說她是個整日欺負人的主兒，貌似曾對瀾清有些恩惠，仗著這點過往，肆意地欺壓大夥兒。這個寧樺今日好像很有精神，刁鑽地拎著食指戳在肉團子的額頭，“呦呦呦，來了五年紋絲不長的小妖孽，看你這額角長的是什麽東西，顏色青得駭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說著撩起她的劉海，將那小小青印暴露無遺，看起來倒似什麽蟲的形狀。引得大家對肉團子一輪圍觀，有新來的粗使丫頭還沒明白寧樺平日霸道慣了的形式，擠在外圍伸長脖子看不太真切，小聲嘀咕：“這是美人痣吧？”寧樺聞聲轉頭，一眼瞪過去，收手指著自己下巴上的一個黒痦子，嬌滴滴地說：“看看，看看，這才是美人痣……”那寧樺仍在絮叨，隔著這麽遠清洛都可看到，那麽個痦子長在下巴中間，本就惡心得要命，更要命的是還有一撮毛從上麵生長出來，迎風飄揚。她一身社會主人翁的精神實在是抑製不住了，本想住在人家的地方，不惹麻煩的，可此時卻又不想強壓這一口悶氣。作為一個新時代的好青年，清洛義無反顧一馬當心地介到二人之間，一副不滿的架勢看著寧樺，開口道：“哎呦，你怎麽不說你整個人就是個美人痣！”一時間這氣勢已然占了上風，就不好隨隨便便再從風口上下來，清洛又開口隨便補充了幾句。“阿貓阿狗身上的都可以叫美人痣，就你不能，你那美人痔是痔瘡的痔！不不不，人家身上叫美人痣你身上叫瘤！臉上叫痔瘡！背上叫瘊子！下巴上黑不溜秋肮髒得要命！一大撮黑毛迎風飄揚！那是山羊胡嗎？男不男女不女的，留著胡子欺負小孩子，還真是有夠佩服你那一撮小黑毛啊，你這麽不要臉厚臉皮它們都能破土而出啊！……”清洛發揮得正起勁，緊緊抓住來到這片大陸後第一次可以正麵發泄胸中不忿的機會，正義會遲到卻不會缺席！期間卻感覺袖子頻頻被人拽，那小肉團子不知想說什麽，一側頭卻發現，心目中的女神瀾清就在幾米開外站著，依舊一副沒表情的樣子。呃……好不容易鬧個事，還被主人撞見了，怪不得本來熱鬧的周遭早沒了動靜，不知她是什麽時候來的，又聽去了幾分。不禁內心哭，自己在女神心中怕是沒啥形象了。誰料，瀾清看了片刻，卻轉身就走了，似乎並沒有流露任何不悅的意思，淡然出塵得很。眾人趕忙散去，寧樺琢磨不清主人的意思也不敢貿然發作，由著清洛氣定神閑地牽起綠兒的小肉手離去。雖是心生憐愛，但清洛的好奇心仍舊膨脹，試探地問出口，“那個……肉團啊，你來五年了？”看她的樣子撐死也不過六七歲，怎麽會來這這兒五年了呢，方才聽那寧樺講，她五年外貌竟未成長分毫，清洛心裏納悶得厲害。“清洛姐姐是聽了寧樺的話好奇吧。是我自己不想長大的，我怕長大了我姐姐便認不出我了，其實綠兒也不是我的本名，那是姐姐的名字。這樣聽別人一喚，就好像她還在我身邊一樣。”那小肉團深沉起來，完全不是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倒讓清洛心頭狠狠一揪。大概是察覺自己一時情真吐露了些不該吐露的，綠兒住了口，抿起嘴角，不再多說。雖然她的話有點亂，可清洛還是很輕易讀出那抹親人離散的難言之痛，不知她的姐姐現在何處。突然想起那個窩在榻上的禽獸貌似應該有點本事吧，不如找他幫肉團找找姐姐。左右自己無事可做，多管閑事一樁好像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