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天意弄人
陰沉沉的天空讓大量的乘客都是訝異不已,甚至有人當場怒罵和瘋鬧了起來,女人的脾氣架子就是小,這點小事也會大鬧特鬧,唧唧歪歪半天,弄得帶頭的火車長很是為難,乘務員們也是忙著開導勸阻,卻不頂用。“大家別急,別急!前麵有一座小村莊,裏麵有農舍,我們鐵路公司和那一帶的村長很熟,可以給大家暫時安排住宿,所有的費用都由我們公司承擔!”
果然,舉目望去,前方兩公裏外平展的田野盡頭出現了一排參差錯落,緊挨著柳樹的矮房,看來是縣城外的農家村莊。
看著陰沉沉的天空,李昭知道,估計今天是怎麽也到不了武漢了。歎息一聲,隻好隨著人群前行,看著周圍一張張寫滿了怨念的女人臉,總覺得地上的雷聲遲早會比天上的還大。
“朋友,人在旅途,相互幫助,要不我幫你拿袋子?”看到李昭和小白手裏的袋子,一旁的蝶舞微笑著問。
“不用不用。”李昭急忙把袋子一拉,表示回拒。在外麵混,太不安全了,眼前這個女人不知道什麽來曆,萬一和那算命女是一路的恐怕就別想安穩了。
“是麽。”蝶舞似乎看出了對她的提防,眼神微動,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什麽。但是蝶舞的那一抹笑容,卻是看得他有些目眩神迷。真是一個極品高分女啊。
就這樣一路走到了附近的李家寨,這裏距離河南省的邊界雞公山還挺近的。
到了村子裏的時候正好大雨傾盆,整片天空都像是河水砸落下來似的,密密匝匝,沒有一絲的空隙,我們慶幸能夠在下雨之前趕到村莊了。因為有火車長的關係在,農村裏的村長第一時間帶人來迎接我們,安排了村裏的大廟堂給他們暫住,還有漂亮的女村民給我們送湯送水,淳樸而熱情。
“來,大姐姐,喝點熱薑湯吧!”穿著樸素的農村服裝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給他們送熱水送薑湯,滿臉的喜氣,顯然對於村裏突然來了這麽多客人感到非常的興奮。
“啊,謝謝謝謝。”看到有吃的有喝的小白自然毫不客氣地就領下了。“主人,喝點生薑湯吧,很香呢!”小白還端著陶碗推給李昭,示意跟她一起喝,這個傻妞倒是挺動的孝敬我這個主人的。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啊!看來這雨要下很久了。”蝶舞感慨著坐在了他們的對麵,手裏捧著一碗生薑湯,小口小口地悠然喝著,同時她還非常有禮貌地和村民小女孩們問候致謝。
看了蝶舞一眼,什麽也沒說,隻是默默喝著湯。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他現在的境遇,是落魄嗎?還是茫然無助?從來沒想到僅僅是回家這麽一件簡簡單單的事情,卻會碰上這麽多磕磕絆絆的麻煩,簡直就像是上天安排好了劇本不讓他回去似的。
為什麽會這樣?
感歎著,心裏卻是飛回到了三潭市。
小白看著他,兩隻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什麽也沒說。
“錯過急事了,朋友?”蝶舞不經意地看著李昭問道。
李昭一頓,然後默然點頭。
“很急?”
“非常急。”
滴滴答答的雨水衝刷著廟宇的屋瓦,順著粼粼瓦片緩緩地流下,最終滴在牆角的淺草之上,露珠迸飛。
“誒,主人,有雞呢!還有鴨子!”小白這個脫線的傻妞沒能夠多待一會兒就被廟堂內跑進來的雞鴨吸引過去了,在寶相莊嚴的麻曷葛剌像旁趕鴨子,追的花枝招展,不亦樂乎。
李昭的目光頓時被一龕三尊的麻曷葛剌像給吸引了過去。
“因過竹院逢僧話,偷得浮生半日閑。或許在繁雜忙亂之餘偷得一會兒的安歇也不失為妙事。”蝶舞笑道。
“你不懂我有多急。”李昭回過頭來回答蝶舞。
“是麽。那顯然是很急。”蝶舞雅然一笑,小口抿薑茶。
雨落漱聲,印心清澈。霧茫茫的天空始終蒙蒙一片,不見雨勢有減。
輕歎一聲,準備喝下第二口薑湯,就在這時,手機聲響起,放下了湯碗,看到上麵的來電顯示,微微驚異。
居然是陽子。
隻是,雖然是陽子的電話,傳來的,卻不是陽子的聲音。
而是冰瑤的。
“李昭。”雨很冷,感覺到冰瑤的聲音在顫抖著,仿佛她也置身雨中。
冰瑤,好像在害怕著什麽。
“怎麽了?”李昭輕聲問,心髒卻是突突直跳。
“陽子……她吃安眠藥自殺了。”
風過無痕,雨落無聲。
萬籟俱靜。
“陽子……自殺了?”
李昭感覺自己像是瞬間墜落進了萬丈冰淵,寒冷的氣息瞬間滲透進了他的皮膚,像是根根金針,插進了他的皮肉裏。
在眼前金光閃爍的一瞬間,仿佛看到了陽子那張溫婉微笑的臉。
好一會兒,才回過了神來。
陽子自殺了……陽子自殺了……
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她吃了一瓶安眠藥……現在已經送到醫院搶救了……但是情況很危急,不知道能不能搶救過來。是許香香告訴我這個消息的,她讓我別告訴你,但是我想了想,還是告訴了你。”
聽到冰瑤的話,李昭的心裏總算是留下了一線希望,瞬間就站了起來,幾乎是喪心病狂地道:
“陽子她還能活過來嗎?還有希望嗎?”
“我……也不知道。有消息我會告訴你的。李昭,請你堅強點,這件事你最好做最壞的打算。”
“陽子她為什麽這麽做?為什麽?!沒道理啊!”李昭捏起了拳頭,憤憤不平地嘶吼著,狀若瘋狂。
“陽子家甩賣了原始股還是無力償還負債,今天她家被拍了照片,沒過幾天就要傾家蕩產了。再加上……陽子的母親已經入了獄。這對陽子打擊很大。”
通。李昭感覺有一個冰冷的拳頭穿過了同意冰冷的風雨打在他的臉上,讓他整張臉都在作痛。
“那你為什麽不動用私人資金幫助她,冰瑤?你現在不也是持有羅家股份的人嗎?!你為什麽不先幫陽子抵著!?”
“我是公務員啊,李昭你忘了嗎,公務員不能私人控股,我的辭職申請還沒有通過……”冰瑤的聲音明顯弱了下去,“而且我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
“對不起……我忘了。”
“李昭,冷靜一點,我知道你急。”
李昭萬念俱灰。他知道這不是冰瑤的錯。
但是想到那個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見到的女孩或許將永遠長眠而去,卻有種幾乎絕望的感覺。
那一刻,才發現,原來,陽子這個看似和他人生沒有多少交集的女孩,在他的心中居然占有那麽大的比例。
看起來,自從第一次見麵以後,和陽子就已經大半年沒有見麵了,可是,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和陽子匯報,都會和她聯係,告訴她他的所見所聞,到冰瑤家也好,到雲南也好,到河南也好,一站又一站,每到一站,都會向陽子講述他的故事,他的遭遇,陽子就像是那個永遠站在他身後的聽眾。雖然他看不見她,但是他知道,就在那裏,就在他身後的遠方,有一雙眼睛默默地看著他,關注著他。
陽子就像是他的一道精神支柱。就像是鴨子誕生時會把第一眼看到的物體當做自己的母親,對於陽子,也有種特殊的情愫。
那種情愫,說不明道不清,不像冰瑤那麽明朗,不像小白那樣曖昧,不像女狼頭那麽直接,可是,她的的確確是存在的。
可是在這一刻,這種情感,卻仿佛煙消雲散了。
“冰瑤,你現在去醫院了?”
“我在手術室外。李昭。陽子的手機在我這裏。”冰瑤給了他焦急的答複。李昭咬著牙,心裏既是罵著陽子做出傻事,又在祈禱陽子千萬千萬不要出事!
“要是有陽子的消息你告訴我,要是陽子出了事,我會讓白家家破人亡!”
李昭掛了電話,然後就打了小太妹和冰山美女,可是小太妹和冰山美女都不接電話,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始終沒能打通,隻能在心裏心急火燎,恨不得飛到三潭市去。
陽子在生與死之間徘徊,他卻在千裏之外找不到回去的路,這種感覺真的讓我幾乎崩潰。
“主人,你怎麽啦?臉好嚇人啊。”小白聽到了他打電話的聲音,走上前來看著他說道。
看了小白一眼,小白看到他的眼神,嚇得抖索了一下,閉口不語。
“小白,我們走,我們這就走!”
“走?去哪裏啊?”
“去縣城找車,我們這就去武漢!妹的!”
看著一臉擔憂的小白,李昭終於狠下了心來,直接拉著她的手就往廟堂外麵冒雨狂奔。
可是因為他太過心急,奔跑時腳啪地一聲撞在了高高的門檻,結果不久之前才剛剛拉長還沒有穩固的腿骨哢嚓一聲響,接著就感覺自己的左腿瞬間接不上力,連帶著整個人都是一個癱軟摔在了地上,不偏不倚摔進了廟堂外的一個大水坑裏,積了一地的汙泥爛水全都朝他的身上、臉上撲了過來,渾身是泥水,肮髒不堪。
“媽的!媽的媽的媽的!!”突然摔了一個嘴啃泥,李昭終於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悲痛和憤怒了,狂暴的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和麵容,瘋了似的撲打起了地上的雨水,水花四濺,但是心中的痛苦和淒涼卻反而更甚。
“老天爺你拿我開玩笑是嗎?這樣做很好玩是嗎?!”
怒指著天空,狂罵了起來,引得在場的人全都看向了他。
“主人!”
“朋友,別這樣。”
看到在水窪中瘋狂叫囂的李昭,小白和蝶舞都嚇了一跳,趕忙上前來把他扶起,但是那時他真的是情緒過激了,瘋狂地掙紮著,脫臼了的左腿也是瘋狂地踢蹬著,雖然沒有淚水,但是他的臉卻濕透了。
一瘸一拐地被攙扶著回到了廟裏,嘴裏、臉上全是泥水,捂著臉,一句話也沒有說。別人問他怎麽了,但是他也不回答,隻是捂著臉,低著頭,懊惱著。
冰寒。
冰寒徹骨。
因為他忽然意識到。這是天意。
天意讓他回不了三潭市。
天意讓他見不到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