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節 釜底抽薪
我惶然一驚,雙眼睜大,“皇上可知此事?”
章太醫提袖忙擦了擦額間的冷汗,繼續道:“事後太後知道緣由後,擔心皇上自責,吩咐孫淼太醫嚴守口風,不準讓皇上知道,微臣也是因為和孫淼太醫關係親如叔侄,才能得知一二……”說完他急切抬頭緊張地望著我。
我淡笑,“你放心,本宮說過,定會幫你守口如瓶。”
他叩首大拜,“謝娘娘。”
“起來吧,本宮的孩子一切如何?”
“娘娘放心,皇嗣一切安好,隻是經太後一劫,以後娘娘的飲食,微臣定會親自過目,以保無虞。”
我真心謝道:“有勞章太醫了。”
他謝過後,躬身了退下去。
入夜後,皇上拖著疲憊的身軀踏了進來。
我挽著他走至床邊,替他褪去外袍,並端來一杯安神湯遞於他服下。
“皇上若是累了,早點歇息。”
他望著我,一隻手捧住我半張麵容,拇指輕撫道:“原本很累,見到你就不累了。”話是如此,他眉目間的倦色卻絲毫未退。
我靜靜地望著他,片刻後他道:“數月來,朕一直為了前朝的事勞心勞力,如今後宮中,母後的疾患繼而連三,就是不見好,如今,雙眼俱瞎,朕不知道,這是老天對朕的懲罰還是對母後的懲罰!”他眸底有無能為力的悲戚漸漸滋生。
我貼身抱住他,溫言道:“皇上是個大孝子,天人皆知,皇上無需自責,凡是也分天命,太後如今,應是天命如是。”
他猛然撥正我,正色道:“說到天命,朕已命人把鳳儀宮打掃了一遍,過幾日你就搬回鳳儀宮去。”
我忙道,“可太後……”
他倏然伸手輕捂住了我的雙唇道:“朕已將你遷出鳳儀宮,並降了你的位份,也就根本不存在什麽位高權重,西南七殺奪主的可能,可是母後不僅身體未愈,反而雙眼俱瞎,這就證明衝撞太後跟你無關,所以朕無需再委屈你了。”
我聽罷,溫柔地貼進他的懷中,軟語低喃道:“謝謝皇上如此厚愛鳳姚,隻是,雖是如此,鳳姚為了以示清白,還是希望能在回宮前,皇上命人在後宮中暗訪一道,看看是不是有別的事情衝撞到了太後也未曾不知。”
他想了想,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朕明日即命人暗中查訪,定還你一個清白。”
“多謝皇上。”你儂我儂之後,我與皇上平息躺下。
本以為即將入夢,皇上突然轉身看著我,似在探究著我。
我細密的睫毛輕抖了兩眼,倏然睜開眼眸,撞上皇上深黑的眸子,裏麵複雜的情絲糾纏,神情肅然。有一瞬間,我竟以為是慕容重華的眸子,竟有我看不懂的眸光交織著。
片刻後,皇上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道:“姚兒,朕有一個事情想讓你參謀一下。”
我壓製內心陡然冒騰出的疑心,氣定神閑道:“參謀不敢當,鳳姚隻是一個婦道人家,所能說的也隻是一些婦人之仁,皇上莫嫌棄就是。”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淺笑道:“其實,事關前朝,朕在前朝無人交心,在後宮,隻有你能理解朕,甚至替朕出謀劃策,所以朕最信任的人隻有你。”
我心下感動,複又緊握著皇上的手,肯定地點了點頭。
他道:“數月來,朕一直在暗中清查蕭家外戚的實力,但因父王病重前,母後和幾位舅舅手裏握有重權,早已將高辛朝廷內重要的職位握在手中,我雖暗中撤換了不少重要的官職,但那也隻是一些非關根本利益的人事撤換而已,一直也算相安無事。
隻是,前幾日,朕以二舅蕭讓治國有道,論功行賞之由,特賜封蕭讓為太傅之職,封邑加千戶,派了一位朕看中的新秀接替了蕭讓原本的工部尚書之職。”他停了停,繼續道:
“好不容易拔走了工部尚書的大釘子,誰知朕看中的這位新秀沒幾日便倒戈在蕭氏門下,朕的探子探得他日日進出蕭讓府邸匯報工部事宜,難怪蕭讓明知朕架空了他的權利,反而不生氣,優哉遊哉的做起了閑職太傅,原來他早已籠絡了朝中的大部分新秀收入自己門下,真是豈有此理。”
我見他動怒,似又不甘,但又不好再勸說什麽,隻是縮了縮身子往他懷裏鑽了去,呢喃了一句:“此事何牢皇上生氣,氣壞身子可不好了,既然頂替蕭家職位之人都是容易聽笑家話的人,那就換個和蕭家有仇有恨的人,問題就迎刃而解了,屆時,不僅不會歸順蕭家,還會感念皇上的知遇之恩,竭力報恩,此番一來,勢力便可均衡了。”說話間,我忍不住困意,打了一個哈欠,便膩在他懷裏睡著了。
他大喜一笑,“姚兒,你真是朕的解語花。”見我無反應,低歎探了我一眼,這才發覺我已然睡了過去。
便扯了扯鴛鴦錦被覆蓋在我身上,含笑摟著我閉目睡去。
我聽著他的呼吸聲漸漸平穩後,才緩緩睜開雙眼,望著輕紗下的夜色,一夜至天明。
這夜,月如銀盤,孤零零卻又驕傲地懸於,積雪橫生禿葉枯枝上方的天際,清冷一片。
我立於空階前,仰首望玉壺,一手輕輕捂著自己漸漸凸起的小腹,夜風冰寒,而腹中的生命溫暖如春。為了他,我選擇不擇一切手段自保母子二人。
婉晴匆忙從內殿跑了出來,雙手抖開月白色連帽風毛氅衣披在我身上:“娘娘,外麵夜風涼,小心身子。”
我望月片刻,問她:“上次,你說皇後此月圓之夜,便會在在宮裏舉行祈禱法事,此事是真的嗎?”
婉晴聽罷,杏眼圓瞪,立馬信誓旦旦地說:“此事千真萬確,是素香私下發牢騷時說露的嘴。”
我“嗯。”了一聲,不再多言,算算時辰也差不多了。
果然,婉晴還沒有反應過來我為何如此一問,門外安公公和兩個小太監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見我正立於階前賞月,微微一愣,旋即快步上前,福了福道:“娘娘,正好在呢,皇上命奴才傳娘娘前去蘭陵宮一趟。”
我問:“可說有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