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節 奚落之辱
我伏在他的肩頭,手緩緩滑到自己的小腹。孩子,你是娘東山再起的重要籌碼,為今的隱忍也隻是權宜之計而已。
“皇上,就算是為了鳳姚,如果皇上一味偏袒鳳姚,隻會將鳳姚陷入不仁不孝,紅顏禍水的境地,若皇上真的不忍心,且先將臣妾將至末品彩女,遷出鳳儀宮,這樣就不存在我這顆星宿位高權重,會衝撞了太後。”
皇上於心不忍,他動容地撫摸著我的鬢發,將我從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淚水緩緩滑落,“是朕沒用。”
我忙安慰他:“不關皇上的事,是鳳姚命苦,皇上是個孝子,當為天下典範,請皇上廢了臣妾的貴妃之位,讓臣妾遷出鳳儀宮。”
皇上痛苦地閉上眼睛,良久,他睜開,緩緩道:“朕枉為天子了,情孝不能兩全,”他深深一歎:
“朕,隻能先委屈你了,朕先讓你屈居六品貴人,先搬進桐梧宮和冬兒住在一起,待母後身體痊愈,朕一定複你位份,讓你重回鳳儀宮。”
我動情相望,默然點頭應允。拳頭無力垂下,恨意彌漫在我周身的奇經八脈,我緊咬貝齒,狠狠將太後送來的一杯苦酒吞下。
次日,闔宮宣旨,我被降為六品宓貴人,即日遷出鳳儀宮,而我也自請旨每日去佛堂為太後抄經念佛,祈禱太後鳳體早日安康。
皇上擔心我突然降位,會有其他嬪妃趁此奚落我,又加之這幾日大雪難行,於是免了我每日的晨昏定省。
一連數日,我每夜抄寫金剛經,白日裏準時去佛堂念經祈福。
這日,雪剛停,我與婉晴從佛堂一路安步當車回鳳儀宮。
途經一處亭台時,偶有稚嫩的童聲飄來,我四下掃了一眼,並不見有孩童在附近。
我走著走著,突然一個藤編的蹴鞠球咕嚕嚕地滾在我的腳下。
我蹲下身子,拾在手上,這時,一個小女娃忽然從白雪覆蓋的花叢拐角處衝了過來,一臉怒氣衝衝的模樣。
我見他三歲上下的年紀,這清高冷傲的模樣像極了榮昭儀,她應該就是榮昭儀的女兒,錦蟬公主。
“這是公主的蹴鞠吧。”我慈祥地笑了笑,伸手遞給她。
誰知,她小手一揮,將蹴鞠用力拍落在雪地上,小嘴氣嘟嘟地怒吼道:“為什麽要隨便動我的東西,我自己的蹴鞠我自己會撿,誰讓你多管閑事的!”
我瞧見小公主盛氣淩人的模樣還真是不負公主潑辣的傳言,尋思小孩子之言,不必放在心上,於是笑了笑,不再理會她,起身便準備離開。
榮昭儀嘲諷的聲音倏然飄了過來,攔住了我的去路,“喲,本宮當是誰呢?原來是衝撞了太後的宓貴人啊!”
我抬眸,迎著來者不善的目光,驀地才發現雖榮昭儀一起而來的,還有佟婉儀和她手裏牽著的靜熙。
佟婉儀見是我,急欲上前屈膝行禮,被眼快的榮昭儀沒好氣地拽了回去,鄙夷地掃了她一眼,“拜什麽拜,你現在身份比她高,該是她朝我們行禮才對!”說完,抱著雙臂,高傲地揚起下頜,冷冷地瞅著我。
我情知榮昭儀逮著機會必會為難我,而我自己挖的坑,自己不得不跳,於是隻得規矩的欠身行了一個常禮。
誰知榮昭儀陰陽怪氣道:“本宮方才光顧看天上的麻雀嬉鬧,忘記看宓貴人了,還得麻煩貴人,一會兒在本宮看著你的時候再行禮,以免錯過了,浪費了貴人的一番盛情。”
我咬牙,隱忍著怒氣,隻得再行禮,剛屈膝,她突然悴不及防地伸腳踢在我膝蓋上,我吃痛一個不穩跌跪在雪地上,婉晴急忙扶住我,抬頭怒然道:“昭儀娘娘太過分了,怎麽能踢我們家娘娘?”
榮昭儀毫不客氣地揚手揮了婉晴一耳光道,“卑賤的狗奴才!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連本宮都敢教訓。”婉晴捂著滾燙的臉頰,咬牙切齒地垂著頭,淚珠強忍著不落下來。
我急忙護著婉晴道,“下人不懂事,還望昭儀娘娘勿怪。”
她睨了我一眼,譏笑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給本宮行禮如此草率,真是沒規矩,你就且先跪在這雪地裏好好反省。”
佟婉儀急忙勸道,“這裏人來人往,萬一讓人看見了可不好,不如先放貴人一次”
榮昭儀悠閑地掃了一眼四周,一臉的報複快感:“正是人來人往才好瞧著呢,你以為人多就能傳到皇上耳朵裏,皇上最近天天守候在昭德殿,誰還敢有膽子稟報這衝撞了太後的不祥之人,如何冒犯了我們二位身份高貴的嬪妃。”
我本能的捂住肚子,心想著如果真被這個榮昭儀罰跪在雪地裏幾個時辰,胎兒或許就保不住了,我心下禁不住焦急惶恐了起來,此刻,或許隻有低頭認錯,方能躲過一截,我隻得卑微跪拜乞求道:
“昭儀娘娘教訓的是,鳳姚此前是有眼無珠,得罪了二位娘娘,此刻,鳳姚身子多有不適,不宜在雪地多逗留,還望二位娘娘允許鳳姚回宮,改日鳳姚必定登門謝罪。”
佟婉儀於心不忍,彎身伸手欲扶我,被榮昭儀狠狠瞪了一眼,嚇得急忙縮回手,怯怯退了一步。
榮昭儀眼裏盡是高傲得意的笑,嘲諷道:“你也有低頭認錯的時候,真是大快人心,隻是皇後不在,皇後若見了你這一副奴顏卑膝的模樣,估計都得去給佛祖上香,多謝老天長眼。
不過話說回來了,你既然衝撞了太後,證明你命硬,是得讓你去去硬氣兒,不然太後怎麽能好呢,也好成全你的一番孝心,你權且先跪著吧。”說完她領著兩個孩子在附近的雪地裏繼續踢著蹴鞠。
宮巷上人來人往,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我一手捂著肚子,直直跪在地上,一手緊緊攢著自己的衣角,手心幾乎要掐出血來。心中惡狠狠地瞪著一臉得意的榮昭儀,我都這般求她,她竟還不放過我。
一炷香後,我的身子有些支撐不住,婉晴一直攙扶著我,邊搓手給我取暖,一邊抱著我給我體溫,眼淚終於緩緩淌了出來,輕聲哽咽:
“娘娘,皇上又不是真的不理咱們,而且眾人都知道是娘娘自請降位份的,這個榮昭儀竟然逮著機會就這般為難娘娘,可是現在又無法通知皇上,這可怎麽是好。”
我隻冷冷說了兩個字:“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