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節 天子迎親
“起來吧。”我心內不解,麵上卻一臉的平靜。
“謝謝貴妃娘娘。”
我仔細打量了喜婆一眼,此人身上的市井味極重,像極了民間的媒婆,我不禁疑問:“姑姑是哪個宮裏的?為何會打扮成這番模樣來我鳳儀宮?”
喜婆樂嗬嗬笑了起來,那笑容似自家的女兒出嫁般,“回娘娘,民婦並非宮裏人,而是民間的媒婆,此番有幸進得鳳儀宮,是特意來向娘娘提親的。”
“提親?”我頓時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宮裏提親?簡直匪夷所思。“替誰提親?”我實在不確定此番是夢境還是現實,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那媒婆頓時笑開了花,眼角的魚尾延至鬢角,“娘娘說笑了,民婦來鳳儀宮提親,自然是替皇上提親來著,這些鳳冠霞帔俱是皇上親手準備的,民婦也是奉旨進宮替皇上來迎親,還望娘娘即刻上妝更衣,喜轎已在宮外候著呢。”說話間,媒婆大手一揮,喜紅宮女隊伍絡繹鑽進了殿中。
這情景像極了之前,皇太後強行來宮中逼我遣嫁烏蘇的情景,我怔愣片刻後,回神淡笑,“皇上從未跟本宮提起此事,姑姑真是皇上派來的?”我不得不防,以免自己盛裝進了花轎,卻不知道被抬向何處。
那媒婆愣住了,臉色頓時僵了僵,很快,她為難地陪著笑道:“娘娘,您就是給民婦一百個膽子,民婦也不敢假傳聖旨啊,的確是皇上親自派民婦前來接娘娘上花轎的。”
我心中思量片刻後,轉身進入內殿,由著素玫替我上妝更衣,心底裏卻總覺得此事頗為蹊蹺。
“素玫,你覺得此事像是皇上所為?”
素玫認真地替我盤著發髻,沉思片刻後道:“依奴婢看,目前在宮裏,能聲勢浩大地在鳳儀宮前迎親之人,隻能出自皇上。”
“哦?”我微微挑眉,等待著她繼續說下去。
素玫警惕地抬眸,掃了一眼眼前的一排喜紅宮女,冷然道:“你們先去外麵候著吧,娘娘馬上就好。”
女們應了聲“是。”緩緩退了出去。
見周邊無人,素玫才輕聲道:“娘娘沒回宮前,皇上早已將宮中的禁軍和侍衛都換了一批,連昭德殿外的侍衛都換了,後宮之中再也沒有人敢隨意逼迫娘娘。”
我由此陷入深思,皇上回宮後,從鎮國公手中奪回兵權,此番又將宮中的侍衛換成自己人,現在的皇上羽翼已逐漸豐滿,朝中和後宮外戚的勢力正在慢慢瓦解,然而,太後終究是皇上的母後,皇上目前隻是奪回了兵權,並沒對蕭家的人大動幹戈,因為還未逼的皇上和蕭家勢同水火。
遲早,他們之間的水火將由我親自引起,蕭家和姚家的大仇不共戴天。
我緩緩起身,盯著鏡中一身鳳冠霞帔的自己,有瞬間迷失自己的身份,這樣的裝扮隻有民間嫁娶才會有的,而我身為皇上的妃子,竟然有幸穿得這鳳冠霞帔,我雖不知皇上的意圖,但霞帔喜慶的顏色此刻慢慢侵染著我的心情,不知不覺中跟著舒展開來。
素玫將金黃流蘇火紅蓋頭覆在我頭頂上的釉藍五鳳呈祥鳳冠之上,攙著我拾階而下,款款玉步登上八人抬的火紅花轎。
鑼鼓喜樂頓時喧天響起,倏地驚飛了藏在樹枝間的麻雀,吱吱亂叫。
半炷香後,我聽見有人高喊,“朝乾殿已到。”
心下咯噔一跳,竟有一絲慌亂,我閉上眼睛,快速平複自己的心跳。
喜轎穩穩落地,有人掀開了轎簾,我隻以為是素玫在外,閉著眼將手遞了過去,直到自己的臉色漸漸平穩。
然而,當我睜眼起身欲下轎之時,突感手臂上的指骨格外清瘦有力,不似女子的纖瘦,我微挑蓋頭,抬眸一瞧,扶我之人不是別人,卻是玄青王,慕容重華。
他身著黑錦滾金如意祥雲暗紋束腰長袍,窄袖袖口處繡著幾株暗紅色梅花,顏色清冷,亦如他的人。
我剛剛平複的心跳瞬間突突地猛跳了起來,驚愕了片刻,我狂壓著內心的紛亂,眼風飛快地掃了王爺一眼,迅速放下蓋頭。心中遲疑著是否要和他這樣大庭廣眾之下,“攜手”進殿。
慕容重華嘴角含著標準的不能再得體的笑容,低聲輕語:“貴妃娘娘這是覺得本王還不夠資格引你下轎?”
我的手臂抗拒地縮了縮,他扶住我的手腕不動聲色地加重了力道,提醒我此刻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我從蓋頭縫隙見掃視四周,殿門外人頭湧動,熱鬧非凡,皆是宮裏的宦官,宮女,侍衛一身喜服,聚集在朝乾殿前,正等著新娘下花轎。
此刻騎虎難下,隻得僵著身子,就著驀然重華攙住我的手緩緩走出花轎。
他的臉龐微微側了過來,低聲道:“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應該開心才對。”
若換做其他女子,被皇上如此寵愛著,是應該無比開心,可是我此刻,心底無半分驚喜,有的隻是心慌意亂,尤其是我正在被一個我自己愛恨不能的男人攙扶著,並親手送到另一個男人手中。
我心神恍惚,淡然問他:“皇上此番計劃,是出自王爺之手?”
低垂的紅蓋頭擋住了我一切的視線,我垂眸盯著自己金鳳牡丹的紅繡鞋,那鞋麵的顏色,紅豔豔的竟如心頭滴下的血,淒美而決絕。
他清冷地聲音飄在我耳畔,“本王沒那個閑情逸致把心思花在這上麵,”他頓了頓,輕聲道:“這一切都是我那個傻弟弟為你神魂顛倒的付出,娘娘可得好生端著才行。”
我閉上眼睛,眼皮的暗影血紅一片,我在他的“攙扶”下,一步一步地走近朝乾殿的玉階,這裏,是天子上朝的地方,隻有眾位大臣才有資格踏足的地方,而今日,我卻一身喜服,漫步蓮花,緩緩踏進這個從不允許女子踏足的聖地。
“姚兒……”皇上迫不及待地從殿中大步流星地迎了出來,他的嗓音裏有藏不住的心花怒放和急切。
“姚兒。”他再次喚我時,人已至身前,紅彤彤的袍角上繡著花好月圓的暗紋,“朕來,多謝王兄替朕接來姚兒。”說話間,皇上的雙手已經攙住了我另一隻手臂。
我明顯察覺慕容重華扶住我的手,忽然力道如鉗,似有遲疑,須臾後,他鬆開手,淡然一笑,“隻要皇上開心,臣自願效犬馬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