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節 夜訪鳳儀宮
我莫名一愣,璟總會拿我此生的安穩掛念,我不知他為何如此在意我的安穩,在意我是否手染鮮血,仿佛他總知道一些關於我的事情,卻又從不過多透露。
我微微歎氣,不經意地抽開雙手轉過身去,緩緩道:“璟,你對我的心我都知道,但是,此生你我隻能止步於紅顏知己,我不能,也不會隨你離開,我在這裏還有未完成的事情,希望你理解,我也相信有緣自會讓你我後會有期。”
他清澈俊眸寫滿深深的失落與擔憂,仿佛任自己如何努力都無法阻事態的發展般,無力而空洞,他抬頭深深長歎一聲,“你我自是有緣相見的,罷了,我出來的時辰不短,以免遭疑,我要先返回宴席之中去。”
他轉身欲離去,忽又不舍地停下,複又從香囊中取出一支類似火折子的小物件轉身送給我,“這是星火折,你留著,若哪日你遭遇威脅孤立無援之時,發出此信號,即使我趕不到你身邊,也會有我的人找到你,說不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我接過握在手心裏,為他的心思,感動的隻能投以深深的歉意和謝意,他默然無語,秀氣儒雅的臉頰隱隱含傷,隻與我無聲道別,便先一步離去。
我遂坐下就著風燈微弱的火光隨意翻開蕭玉的“生平”,待璟離開一段時辰之後,我再出去,以保無虞。
蕭玉,蕭太後的親侄子,皇後的親弟弟,典型的紈絝子弟,好色頑劣,飛揚跋扈,本與我除了抄家沒什麽其他關聯,直到我發現,蕭玉四年前在街上強搶民女,恰被當時的鎮國將軍姚千風撞見,當眾狠狠鞭打了蕭玉一番以儆效尤。
我豁然明白姚家與蕭玉的梁子結在哪裏,那麽爹爹被汙謀反必跟他脫不了幹係。
夜風透過窗縫漏了進來,複又鑽進風燈中,燭火淩亂搖曳。我見時辰不早,便收起冊子,提著風燈快步離開夕佳樓。
還未走近鳳儀宮門,我就已見素玫候在拐口處,見我的身影出現在鳳儀宮巷間,急忙迎了上來,“小主,你去哪兒了,讓素玫好找。”
她一手接過風燈引路,一手攙著我朝殿門走去。
“我閑來無事,在禦花園散心忘了時辰。”我見她神色匆急,轉臉問她:“何事如此慌張?”
“婉晴一個人回來,神神秘秘地抱了兩盆金麵佛出去,也不說做何用,半響後回來,我問她小主人在哪裏,她道應該還在禦花園,於是便出去尋你了。
尋了半響也不見小主回來便急色匆匆地告訴我小主失蹤了,擔心小主又遇到公主或者皇後了,在屋裏哭天抹淚的,恰好,蓁婕妤忽然來鳳儀宮,我擔心婉晴失言,邊安慰她回屋歇息了,此刻婕妤娘娘正在殿中候著呢。”
“語冬來了?”我心中暗思,一般她總是白日裏來鳳儀宮,很少夜裏來,不知發生何事,於是加快步子回到鳳儀宮。
語冬坐在撫仙椅上正愣神沉思,忽見我進來,起身笑道,“姐姐可回來了,聽素玫說姐姐在禦花園賞花,可見今日花好月圓,竟讓姐姐流連忘返至此刻。”
我驚詫語冬話裏的文思竟如此突飛猛進,往日在別莊逼她看書她都會避而遠之,如今倒是沉下心思看書了,隻做不覺道:“聽說今日皇上帶你去赴國候宴,這會子怎不在常春閣,來我這冷清的鳳儀宮做什麽?”
她笑的神秘,打趣道:“姐姐的鳳儀宮若是冷清,語冬的桐梧宮豈不是無人問津了,”她指骨輕卷著一截絲絹,有意無意地碰著茶盞,眼神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明白她有話說,便側頭對著素玫微微揚了揚臉,她會意地屏退所有人一起跟著退了出去。
她見人都出去了,退掉笑容,正襟危坐般,盯著我道:“姐姐,你猜我今日見到誰?”
語冬與我一直呆在別莊,能讓她如此慎重與我談起的人,定是必會出現在宴席之上的蕭玉,我隻神情凝重地望著她,等待她揭曉答案。
她果然道:“我見到那日去別莊抄家逼死語秋的男子,那人竟是太後的親侄子,皇後的親弟弟蕭玉。”
我默默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茶,繼續聽她講下去,語冬見我毫無意外,疑惑地問我道:“姐姐對此竟一點不意外?”
我放下茶杯慢悠悠道:“我早就知道是他,在欲陵春時,我偶然撞見過她,並打聽了他的底細。”
語冬恍然曉悟,她又道:“那姐姐可得知,蕭玉的父親蕭柏厚可是取代老爺成了當今的鎮國將軍?!”
我手指輕顫,不小心帶翻了茶盞,茶水頃刻間泄在桌案,羅紋暗花軟毯遍地都是。
語冬急忙伸手握住我,低喚我:“姐姐。”
我回過神來,看著她,眼神裏滲出仇恨的火星子。
我雖沒有證據證明蕭家害的我姚家,但是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指向蕭家,如果僅僅是因為蕭玉和爹爹的過節導致姚家滅門說不過去,那麽取代爹爹得到輔政大權的利益,足以讓姚家滿門傾覆。
我極力平複自己內心的暗火,深深籲了一口氣道:“現在還不能確定姚家滅門是否與他們有關,先暗中觀察蕭家的動作,等我找到證據證明是他們所為,定會親自為姚家報仇。”
“今日我在席上才發現,蕭家的人都是朝中手握大權的重臣,就算證明老爺是被他們誣害的,可是以姐姐你我今日實力,根本無力扳倒他們,更何況後宮還穩坐著兩個蕭家的女人。”語冬憂心忡忡,麵含愁容,她有恨,恨卻不能報喪子之痛。
我隻淡淡撿起青花瓷盞蓋,慢悠悠地將打翻的茶盞扶正蓋好,閑然冷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況我姚姝孌用不著十年,一旦證實姚家為蕭氏所滅,我定將姚家的恨百倍還給他們。
目前,我們隻能靜待時機,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就目前的情形看來,就算我們不與蕭氏為敵,蕭氏也斷容不了你我,既然如此,在自保的前提下先不要打草驚蛇,以圖後謀。”
語冬沉默頷首。她現在的性子比之前似要沉穩許多,心思也細密不少。
神色漸漸放鬆下來,她又談及宴席上,各國諸侯漸顯態度傲慢,鎮國將軍和相國大人完全震懾不住,皇上年輕,那些諸侯自是不放在眼裏,皇上受了不少窩囊氣。
我想起三哥曾經對我說過,先帝在時,殺伐決斷,豪氣英明,再加之有爹爹鎮國,相國輔佐,一文一武將高辛管理的井井有條,尤其北方的烏蘇國,在爹爹手中屢戰屢敗,總算在先帝時期,安分了幾十年。
如今先帝已去,新帝即位,爹爹被害,相國又是手無實權的文臣,隻管得了國家百姓的基本運轉,卻幹涉不了朝廷權利的交替,自是高辛最為脆弱的時候。
我已從皇上那裏得知烏蘇國近年來頻繁騷擾邊塞百姓,如一味忍讓,讓西邊撻拔,南邊西涼等屬國瞧在眼裏,定以為新帝軟弱好欺,一旦烏蘇國進犯邊塞,搶掠城池,各方諸侯國定會跟著一起蠢蠢欲動,到時就真一發不可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