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節 駙馬傳家書
“我來看看你,孌兒。”
我急忙四周張望了一番,聲含薄怒道:“宮女是不得隨意和宮外男子相見的,尤其還是和駙馬爺,你想害死我嗎?”
沐文斐眉色赧然,他低垂眼眸,沮喪道:“我不放心你,隻想見見你,不會耽誤太久。”
我見他這樣,不好責怪,心底反而感謝他仍舊對我有掛念,可見他從未薄情,盡管如此,我與他緣分早已斷盡,“你已見過我了,我一切很好,你可以走了。”
他忽然急言道:“孌兒,你就對我這麽絕情,連敘舊的機會都不給我?”
我抬眸瞅著他憔悴的臉頰,不忍心再狠拒他,隻得低聲道:“吳公公他們去宮門處取新進貢來的花株,估計片刻後就回,你的時間不多。”
沐文斐見我允許,展顏輕笑,陡然想起什麽來,從懷來掏出一封書信遞給我。
我本能排斥,伸手欲推回去,抬眼卻掃見書信上“小妹親啟”四個清風小字竟是出自三哥之手。急忙反手取過信件,眼眶發酸,滿含期盼求證地看向沐文斐。
他肯定地頷首,含笑低聲道:“我前一陣奉命去了北塞,途經塞中,順道去探望了宗元兄,他一切安好,怕你擔心,托我送來這份書信。”塞中是三哥被流放的荒涼北塞要地。
我眼含熱淚,激動不已,吼間的哽咽硬生生地被我壓了下去,如獲至寶般,輕輕將信拆開。
信紙是三哥最喜歡的蘭香箋。
“一切安好,勿念,善自保重。”沒有稱謂,沒有署名,三哥心細我身在宮中,處處危機,不留讓人識破我身份的任何隻字片語。
幾筆熟悉的鴛鴦小字已將我日夜記掛的三哥再次拉回眼前——
我因出生帶奇石,被方士卜算“貴不可言”,而爹爹不知此是禍是福,隻從小將我養在別莊,並不讓外人得見,又因著方士那句“不可露麵”,所以爹爹格外小心,將安排在別莊的下人都是久年在將軍府中服侍過的“老人”才送到別莊中,而我出門之時必以紗巾蒙麵,我又自小不喜人多,所活動的範圍不過蘇丘別莊內後別莊後麵的淮水河而已。
三哥屬姚家裏麵最為疼愛我的兄長,二哥,四哥,往後麵甚至有我不知道的姨母所生的哥哥們,自因我從小出生獨特,甚少與我來往,而娘是爹爹的正妻,一生隻生有兩女,長女姚熙然早年入宮成為了先皇最寵愛的妃子,而小女卻是他們老來得子的我,所以爹爹和娘親也分外疼我。
住在別莊時,爹爹和娘親每月會來別莊小住幾日,而三哥總是會偷偷跟著他們一起來別莊,並從府裏帶來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送給我解悶。
爹娘見我兄妹二人情感深厚,也就不再阻止三哥來別莊,所以三哥後來大部分時間都在別莊和我同住,也就是在那時,三哥偷偷教會我鳧水,因時常跟著爹爹南征北戰,所以功夫了得,閑來莊內練武之時,我總會纏著讓三哥也教我一些拳腳功夫,三哥總會疼愛的背著娘親教我功夫,而我多數為了好玩,成果也隻是一些花拳繡腿而已。
而如今,我卻與三哥天隔兩方,不知何時才能相見,長姐深困冷宮,三哥苦陷塞中,而我,無力回天,此刻隻能抱著兄長的書信無聲哭泣。
沐文斐見狀輕輕將我擁入懷中,安慰道“孌兒,別哭,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如同兒時一樣,被爹爹默認的未來女婿沐文斐總有想見我就可以隨時見我的特權,總在我哭鼻子的時候,擁我在懷中安慰,孌兒,別哭,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是這次好不起來了,不哭,不能讓一切好起來。我掙脫他的懷抱,杏水眼霧氣朦朧地望著他,決然道“不哭根本不會好不了!我要替姚家報仇!我也會救回三哥!”
沐文斐雙眸驟然緊張地盯著我,“孌兒,你想做什麽?!”
我瞅著他,緊抿著嘴唇不說話,他很快猜到我的想法,急忙上前抓住我的雙臂,搖著我急聲道:“孌兒!千萬不要接近皇上!一如皇宮深似海,你想脫身都難,如果想救宗元兄,我會出手,我會去救他的,相信我!”
我邊含淚搖著頭,邊狠狠堆開他,低吼道:“你怎麽救?!是用你沐家滿門的性命和富貴榮華,還有你駙馬爺的高貴身份去救?!然後讓三哥拉著你一起背負著罪臣的身份躲一輩子?!”
我盯著沐文斐幾欲悲泣的絕望眼眸,冷冷宣布“姚家的人我姚姝孌會親自救!我不僅會讓三哥洗清冤孽,我還會讓姚家重振門楣,而這一切,隻有皇上能做到。”
沐文斐像是被抽了筋骨般的木偶,沮喪,毫無生氣,眼裏滿是蒼涼悲痛的絕望。
我悲憤地側過身去,冷冷道“駙馬爺,你在次逗留的太久,還望趕緊離開。”
“孌兒……”沐文斐不死心地低喚我。
“走!”我隻拋下冷冷一句,便轉過身子去。
我聽見沉重的腳步漸漸遠離,想到他孤單的身影,對沐文斐的不忍終究讓我回頭送了他一眼,卻瞄見花房門外,花房宮女杏兒正抱著一盆白玉蘭不知何時闖了進來,險些撞在沐文斐身上,杏兒見是駙馬爺,急忙行禮,沐文斐客氣地讓出道路。杏兒人比花羞低垂著頭急忙跑了進來。
沐文斐回頭撞上我迷離的目光,頓時眸中閃過一絲火花,我快速轉身朝房內走去。
我在房中找來火折子,將三哥的書信點燃,看著清風小字慢慢變得灰飛煙滅,我的心也漸漸變得冰冷堅硬,我不能留下任何能夠讓人知曉我身份的把柄,我要為姚家洗去冤屈,我要救回三哥讓他重振姚家,就必須先忍。
婉晴歡快地從門外衝了進來,一進屋嗅見滿屋子的煙熏味,急忙捂著口鼻疑問我“鳳姚,你燒的什麽呀?弄得滿屋子都是灰煙。”
我歉然一笑,“一本曾經看過的書而已,看著傷心,便燒了。”
“不喜歡放在那裏就得了,或者送給我也可以。”她突然一想,赧然一笑“我不識字,送給我也沒用,燒就燒了吧,裏麵怪嗆人的,快出去看看我們新取回來的花草。”一邊說一邊攬著的胳膊往外走去。
一出房門,我頓時被驚呆了,整個花房滿院子都是含苞待放,嬌豔欲滴的玉蘭花和曇花,驚訝的是這些花都是我最鍾愛的花。
語秋曾好奇我為何喜歡這些短命的花,而我的回答正是因為他們短命敢於怒放,所以更愛,其中尤以玉蘭花和曇花最為鍾愛,在蘇丘別莊內,到處都種有玉蘭花和曇花。而玉蘭裏最愛白玉蘭。
淨若清荷塵不染,
色如白雲美若仙.
微風輕拂香四溢,
亭亭玉立倚欄杆.
“為何會有如此多的玉蘭花和曇花?”
婉晴羨煞地掃視著眼前葳蕤嬌豔的花群,感歎道:“這些花隻是送來花房登記造冊,打理完畢後下午便會送去鳳儀宮中。”
“鳳儀宮?”我大有不解地反問她。婉晴驚訝間鳳目圓瞪,“鳳姚,你該不會進宮快一年,連鳳儀宮都不知道吧?”
“鳳儀宮不是一直無主嗎?這麽多花送到一座空殿中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