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四章 令狐沖悟了(上)
吱呀——
鄰家大門一開,走出那麵糰團員外。
此人最近因貢獻得了朝廷的上次,賜穿九品海馬補青袍,受邀觀禮秦王大婚宴。
只他才一出門,就見衛央緩步而來,嚇得忙往後面一縮,不料撞到一人,那人低聲叱道:「後腦想開眼?」
那員外叫道:「小人哪裡敢,秦國公回來了!」
哧溜一聲,大門內探出一個腦袋。
衛央一瞧,不由笑道:「錦衣衛怎地還跑到我住處左近來了?」
原來是個錦衣衛百戶,穿飛魚服,那是天子近臣。
那百戶瑟瑟發抖,擠出笑臉出來納頭便拜,說道:「小人絕無監視國公之意,只為賜此人常服。」
衛央奇怪道:「花了多少錢買了個九品官?」
哪裡像,那員外一聽,慌忙摘下烏紗帽,出門便哭道:「小人不敢,絕不再買官——」
「你這話是在找死,你敢買官,誰敢賣官?起來罷,忙你的去,」衛央道,「但既有官身,當造福一方,首先,從你家一群不知來頭的人別在爬我家牆頭來開始,如何?」
那員外噤若寒蟬。
「是,國公武功高強,何須小人們保護,這就撤走,立即撤走去。」百戶連忙磕個頭就跑。
衛央笑罵道:「堂堂錦衣衛,竟如喪家犬,成何體統。罷了,留著吧。」
這話嚇壞了一人。
院子里,聽到衛央歸來,客座首位站起來三五個人,為首者一身紫蟒袍,懷抱條拂塵,起身便要往門口迎接,口中道:「劉公,謝公,王公,切莫多言!」
三個老者一起道:「懷公公放心,下官自知道。」
卻不是懷恩,劉健,謝遷,王鏊三人,另一邊還坐著個英國公張懋,成國公朱輔,五個人裡頭,三老臣竟穿著蟒袍,只是側蟒袍,兩個國公卻穿著麒麟服。
六個人里,朱輔年紀大,故此並未起身,他並不幻想爭權奪利,因此最是淡泊權勢。
但衛央一句吩咐錦衣衛的話,將老朱輔也驚得站起來,當即向懷恩一瞧,低聲道:「有離去之心!」
懷恩自然懂。
「快走,可不能在這個時候走了。」懷恩嘴裡說心裡直打怵,此刻西軍一撤,只怕皇帝與秦王當即就會火併,這可是震動天下的大事。
可他奇怪的是,衛央怎麼會想到這個時候離開?
莫不是嘉陵侯說了些什麼嗎?
六個人一起出門,衛央正跨進門檻。
懷恩迎面見禮道:「大將軍有禮。」
「有禮有禮,你們不在天子左近伺候著卻來這裡做什麼?」衛央奇怪道。
懷恩堆出滿臉歡笑,一句話到了嘴邊,卻說道:「秦王大婚,百官俱封賞,貴勛以涼王老千歲為首……」
「別廢話,老頭兒再為首,代替天子祭祀太廟的還不是自家兄弟?」衛央早有猜測,秦王大婚,應該是同步封為太子,這必須禱告天地祭祀下太廟,老皇帝不在京師,辦次事的只能是越王,故此道,「直說,你們又有什麼鬼主意要算計我?!」
懷恩連忙道:「哪裡敢?大將軍乃天子周全寄託,大將軍有損,則天子危矣,怎麼會算計大將軍?」
朱輔也勸道:「大將軍威震天下,西軍鐵騎頃刻間翻轉山川,哪個敢找死、誰人敢暗算?」
那你們來作甚?
懷恩道:「大將軍自是有坐蟒袍賜服,郡主殿下卻沒有,奴婢此來,一是怕大將軍行軍匆忙沒帶蟒袍,二是,呃,要測量郡主殿下身長臂長,要儘快做一幅蟒袍出來。」
衛央秒懂。
「老皇帝一天不算計我,估計心裡瘮得慌,又搞這挑撥離間的招數?」衛央嘲笑道,「他怎麼不上天衢,整天算計這個算計那個,倒要辛苦你們這幫忙著圓場的人。」
朱輔苦笑不已。
就知道瞞不過這人,但事已至此,只怕是肅國公與慶國公都得有蟒袍了。
「還好,你們沒情急之下許諾九旒冕給我們。」衛央道,「不過用不著,坐蟒袍也就那樣,五爪龍袍也就那樣,誰當真了?我軍中有軍務,我們要返回大營,放心,不會走得遠,皇帝的安全還是能保證的。」
張懋吃驚道:「大婚之日,兩位大將軍座次在群臣貴勛之上,諸王世子也在兩位之下呢,到時候難不成讓諸國使節看笑話?」
簡單。
「我這不是有麒麟服么,你們帶過去放在座位上,就當我到了吧。」衛央只是要走。
懷恩無計可施,只好又大哭。
為了不至於皇室尊嚴掃地,皇帝下詔讓諸侯王不得前來西安恭賀,只讓世子們過來就是了,到時候,他們位於西軍兩個殺星的下首,那別人也無話可說。
但若衛央不去,那可是大明朝的尊嚴都被踩在腳底下了。
三個老臣一時無可奈何,只好飛奔去找小郡主說人情,兩個國公急得亂轉,又見莫日根下令收拾行囊準備出發,一身汗都化作眼淚,撲簌簌掉了下來。
這一番,只瞧得林鎮南心驚膽顫,鏢局一群人不敢直面。
華山派弟子們瞠目結舌,他們自然知道西軍的膽大妄為路人皆知可誰想到膽大到這種地步。
一時怒起岳不群,他左右一瞧,沒找到令狐沖,心中便知道,這小子恐怕又被什麼雜耍美酒誘惑走了。
知徒莫如師,岳不群所猜不假。
衛央才坐下,與岳不群正要說話,令狐沖面紅耳赤,急匆匆從外頭跑了回來。
「孽障!」岳不群這次是真被氣壞了。
遠遠就聞到一股並不濃烈的酒氣,這要不是路上去吃酒就奇怪了。
令狐沖也知罪責,以他的性子,這次也嚇出了一身冷汗。
「徒兒知罪,萬死莫贖。」令狐沖放下長劍跪下認罪。
岳不群面上紫氣大作。
「行了,他要不是被人算計了才怪。」衛央擺擺手,「成人了,該知道有些事不能由著性子來,令狐兄,我若所料不錯的話你一出門就被人拐走了,用的酒只怕是『東瀛』或者『深山』的『佳釀酒』,是吧?你可知人家這是要你華山派亡於旦夕之間?」
令狐沖點頭,還真是這樣。
「弟子一出門,便有個乞丐模樣的老頭,肩膀上蹲這個猴子,和一個袖子里藏著兩條毒蛇的在一起,徒兒瞧著那猴兒吃酒,本只是覺著好玩,可那老者說,他這酒,乃是四川深山中的猴兒所釀,還說是秦始皇尋找的長生果,徒兒一時好奇,便吃了一口……」令狐沖說道,「後來,那耍蛇的又叫了兩個倭人,徒兒見他們說酒十分在行,便聽得入迷。」
岳不群怒道:「這麼貪杯,你誤了自己怎麼好?」
衛央一愕,這岳不群怎麼變得這麼陌生?
他縱然不說什麼聖人云,也當說華山派的「重擔」之類的話,怎麼會……
變了。
這是真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