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弱者的憤怒
「最近不是時候。」少女囁嚅道,「朝廷有人在,他們……爹爹說,他們會行險招。」
這就讓衛央越發不解了,韓博龍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他還想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忍辱負重的英雄好漢么?
「你還有哥哥?」韓闕糾結地詢問。
少女搖搖頭說道:「他什麼都學爹爹,什麼都學不像,前些日子……他們不知道,我說我便是韓守祖,他們便信了。」
這一下內中關係盤根錯節至極,衛央不免要大感頭疼了。
韓博龍到底在搞什麼鬼?
「你先把人送回去吧,這是你們韓氏一門骨血,要好生教導,讓她成才。」衛央揮手道。
那……
「她什麼都不知道,大約連為什麼會被留在這裡也不知道,問她做什麼,送回去好生教育,待抓住了韓博龍,問他個明白也就是了。」衛央隱隱約約感覺有一些不妙了,韓博龍似乎是有意把女兒送到叉失里城?
他這麼一說,那少女長嘆道:「爹爹說衛大人聰明之至,定能明白他的一番良苦用心……」
「呸!背棄祖宗的狗賊!」韓闕大罵道,「老頭領一家若不是他出賣,又怎會被察合台人所殺?這仇不共戴天,他還想給自己洗脫干係么?你跟我走,你爹爹不是東西,你爺爺卻是一條好漢,往上算,咱們還是同一個曾祖,往後你就是韓家的女子,與那狗賊毫無關係!」
少女踟躕道:「可是方才離開之際爹爹告訴我,說你們若是能一口吃掉他手裡的五萬大軍,他便將一些秘密全數告訴你們。」想了想,她伸手要從懷裡取物件,韓闕厲聲道,「你想做什麼?」
少女苦笑道:「我哪裡來的力氣……」她從懷裡取出一個荷包來,打開時,裡頭有一縷頭髮,編織成一個精巧的辮子,倒也不繁雜,只是很奇怪。
韓闕一看登時淚如雨下了。
他哽咽著道:「這是,這是咱們義軍當年……不對!」
衛央撓著頭,怎的今日還遇到了一群腦子有問題的?
「不,你不會是韓博龍的女兒,不可能。」韓闕倒退兩步仔細打量著少女,半晌才說道,「你半點也不像韓家人,你是,你是,」他神色凄涼又悲憤,眼淚滾滾而下,道,「你是老頭領的遺孤是不是?」
少女稍稍一愣,餘光瞥著衛小郎,好笑道:「你在說什麼?!」
「你定是老頭領的遺孤,那,那要這麼算……」韓闕放聲大哭,道,「他既出賣了老頭領一家,又,他,他到底想幹什麼?」
衛央掐指一算有點頓悟了。
「你不要胡說,我姓韓,我就叫韓子寧,全草原都知道我的名字,你不要胡說了。」少女道,「哪裡有什麼曲折故事,都是你想的多了!」
「你名叫子寧?你可知為何叫子寧?」韓闕擦著臉頰問。
少女茫然不明白。
「你爹爹是有名的秀才,但為了反抗察合台統治,他忙于軍務,你娘便經常念那首『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你爹爹知道這件事以後,才在家長住了幾月,你娘才有的你啊。」韓闕又嚎啕大哭,二話不說提刀對自己的胳膊就是一下。
少女勃然作色,斜著往前一撞,用了草原的摔跤絕技,她腳下使了個絆子,肩膀在韓闕胸口一撞,韓闕整個人便飛了起來。
衛央搖搖頭,索性也不管他們,提著劍自在下樓,走到一半時,樓頭韓闕痛哭,那少女脆聲道:「哭什麼?我都還沒哭,你傷心什麼?」而後趴在女牆,她叮囑,「衛將軍,我爹說了,你若是能打敗他,他便告訴你所有的往事,其中還有一個巨大的秘密,事關義軍的一筆財寶……」
「留給你當嫁妝吧。」衛央揮揮手毫不在意。
錢他當然喜歡,但到了如今的地位已經不需要用錢來證明自己的存在了。
他如今考慮的是匹配流通的貨幣的民生物資,若是誰說有幾十萬石糧食,他定會想法子搶回來用。
但若是什麼金銀珠寶,縱然堆積成山,他也不會心動。
不料那少女又揚聲說道:「那蔥嶺以西諸部的情報你想不想知道?」
哦?
「我爹爹手握察合台諸部風土人情的各類名冊,更有蔥嶺以西諸部的情報往來,你若是能打敗他,自可從他的手中得到這些。」少女遲疑了一下才拱手,「只盼能……能給他一個痛快,他不想再忍受那麼多的指責了。」
這麼說……
不可!
對方未必是真好心好意來,這也很可能是對方的一個陰謀而已。
「打死精英怪,物品自然來,想這麼多沒用的,不如考慮如何打敗他。」衛央心想道。
他下了城樓,叫幾個俘虜來打探察合台的虛實。
這一下,麾下氣炸了肝膽。
有一個俘虜頗為老實,被俘虜之後不哭不鬧,只盼著能賞一口吃的,待有了兩個乾糧,他也不怕手臟,拿起來狼吞虎咽,吃完后眼巴巴又看著明軍,明擺著想要再吃點。
草原上的經濟難道衰落至此?
「老爺們吃得飽,奴隸們哪裡吃得飽,今日要出來,才給了一塊乳酪,賞了一碗酒。」俘虜道,「你們要人嗎?給吃飽讓幹啥都行。」
衛央好笑道:「既如此你等還肯為滿速兒賣命?」
那俘虜叫苦連天:「不瞞大將軍說,但凡你們肯打過來察合台七八成的人都要倒戈,哪裡給人吃得飽哪裡才是天國王朝,如今的察合台那些個貴族老爺們能做什麼?他們見人家有什麼都想搶,卻不敢對大將軍的刀槍,只好找了個木頭,在上頭刻上將軍的名字與相貌放在汗帳前,來來去去的,誰若是踩到了便哄堂大笑。」
哦?
衛央驚奇道:「竟還有這等事?」
「大人,滅了察合台吧,他們算什麼東西,也敢這般作踐人?」麾下一起怒髮衝冠,齊聲道,「今夜就發兵,明日滅了察合台,砍了滿速兒的狗頭,咱們,咱們……」
想怎的?
「不過是弱者的憤怒,何必在乎他。」衛央道,「去,寫一封信,讓滿速兒就此事給我個答覆。」
怎生寫?
「不用太多話,只一句,『想死嗎』即可,選精幹人員七八個,敲鑼打鼓給他送去,他若是否認,便說,我要去親自看一下,望他能齋戒三日,在察合台汗帳東側三十裡外等我,到時不見人,我是要發脾氣的。」衛央好笑道。
這等下作手段豈能激怒於他?
正好,以此為借口多要幾百里土地,敢不給那就是裡子面子都不給他衛小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