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十五章 飛揚跋扈你是雄?
衛央的文章被王守仁批了,批的狗血淋頭的那種批。
「字跡到還行,然文章千古要言事,你的文章,散而亂,看似長篇大論,實則說的只是幾件小事,倒不如寫一個條子,還能夠讓軍卒看得更懂。」王守仁狠批,「你的文章令人讀起來,只覺著似乎花團錦簇,但同時也雲里霧裡……」
話音未落,衛央拿了一摞文章請他指點。
原來那是衛央數年前試圖讀書的時候寫的一篇。
王守仁氣了個倒栽蔥,接下來自然對他越發不客氣。
「這一篇,你寫的是基礎建設對哈密的重要性,嗯,倒也算是近期的文章。」王守仁讀完之後憤然批示,「通篇不是強調怎樣重要,就是充滿蠱惑性的口號。要說可讀性,連縣學中等的儒生也不如;要說執行性,又不是通篇白話,達不到軍民人等皆可誦讀的地步,砍掉十之六七,大義微言自當躍入紙上。」
就因為這個,衛央自稱得到了巨大的心靈打擊。
他這兩天埋首讀書,聊以慰藉自己受傷的靈魂。
這不,這會兒他正在與王守仁談寫文的事情。
王守仁倒不保留地告誡了一句:「而今要寫文,尋常有兩種,一者,乃讀書人求取功名之文,你已不必管。那就得鑽研如何真正的寫一篇文章出來,我建議你先讀一讀韓昌黎的文章,不讀韓昌黎,不知古文之妙,你可託人在西安府勾得《六先生文集》,其中便有韓昌黎的文集,多讀一讀古人,自會知道自己差在哪裡。」
衛央誠懇請教:「何為『六先生文集』?」
「古文以唐宋為宗,國朝初年伯賢先生彙編唐韓昌黎柳柳州,及宋代歐陽修、王安石、曾鞏以及『三蘇』父子所作之文章,合稱為《六先生文集》。」范汝秀在一旁看文章,這時輕笑道,「北庭侯之文,真如同用兵,恣睢縱意馳騁千里,只不過,這樣寫自己倒是痛快了,看得人卻很痛苦。陽明先生說的是,多讀一讀古文,聽一聽古人怎麼說,今時事,當以流傳千古的方法描摹,這才是傳承。」
衛央恍然大悟,原來是古文八大家啊。
「韓昌黎之文,樸實凝練簡單實用,偏生是儒生中有口皆碑的好文章,微言大義,言已盡而意無窮,這才是千古文章,這才是大家文章,而你的文章,一味的蠱惑,一味的發動,熱情則熱情矣,但少了許多回味。正如你練劍,」王守仁指點,「人如其文,劍如其人,你的劍法剛猛凌厲至極,每攻擊,則必定求收穫,功利則功利,只是若想在劍法上有所成就,那就該改一改如今的毛病才行,要不然,一直如滿弦之弓,只知道張而不弛。須不知,水滿則溢,月盈則虧?文武之道本就是相通的,你如今缺的就是字裡行間留有回味,劍法之中留給自己三分退路。」
衛央心中亮光一閃,但卻並不完全聽從別人。
「文章上不如別人,那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我力求能把意思表達清楚就行了,不貪圖什麼文學的名聲。倒是這劍法,不錯,我如今學的武功的確多了些,駁雜了一些,但這並沒錯,他們站在更高的層次,自然看到的只有更高的風景,我還在打基礎的階段,可不能貪圖什麼意境深遠,但王守仁的話提醒了我,劍法之中給自己留三分退路還不夠,我得留八分。」衛央這麼琢磨。
「多謝兩位指教我,這可真是撥雲見日,一解我心頭煩憂,不如咱們吃頓好的吧。」衛央準備招待貴客好生吃頓飯。
范汝秀一把拉住問:「賜婚一事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肯答應?」
他之意只要抓著這一點就能弄來想要的好處。
衛央不及回答,門外便來了點蒼派的少俠們。
「他們打上門來了。」衛央沖兩人攤手道。
門外一番問答,王守仁大皺眉頭,既惱怒襄陽郡主任性,又責怪點蒼派不識好歹。
少林武當在這裡尚且吃了大虧,你們跑這裡來鬧什麼?
只聽那少俠們鼓噪:「病了?叫起來,我們點蒼派的弟子斷然不會遠嫁西陲,叫姓衛的出來,咱們當面畫個道兒說清楚。」
這話足夠令人討厭了。
虎子冷淡道:「少林寺的大和尚來了也不敢這麼說話,點蒼派的弟子?沒聽過。」
一匹白馬上飛躥出一個白衣青年人,大袖飄飄背負雙劍真有點江湖俠少恣睢行事的風格。
他大聲笑道:「不過一個奴僕,誰給你的膽子跟我們這麼說話?」
虎子腳下一轉,正待要讓開,卻聽後院傳來宋長老的聲音:「小虎子,打他。」
虎子順手一巴掌,不知怎麼的,這一下正中白衣俠少的臉頰。
那一掌又脆又響,越過院牆試圖憑雙手拿人的那俠少當即如斷了線的風箏,啪嘰一下就從空中掉落下地,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挨打的。
虎子抬起手掌看了一下,索性又一巴掌抽了過去。
嗡——
一枚暗器后發先至只打虎子琵琶骨。
是襄陽郡主的暗器,風聲倒不大隻是唬人得緊。
人影一閃,衛央持劍挑開暗器,順手提起那白衣俠少,不由分說左右開弓照著那張漂亮的臉一連抽了七八下,而後使一招穿雲腿,將好好一個人迎面蹬著飛出了院牆。
王守仁心下一緊,這小子好高明的輕功!
他當即叫道:「襄陽郡主,這是北庭侯,你們的事不可遷怒於旁人。」
衛央擺擺手:「放心,不過是一群在江南橫行慣了的頑童,打一頓就明白道理了。對了,今日之事陽明公可要記清楚,回去跟聖天子言說,就說這樣不懂事兒的頑童,可以在我西陲做客,但不要想著當主人。」
而後拔劍道:「好了,江湖上的規矩就是誰拳頭大誰有理,正要見一見點蒼派的鎮派絕學。」
門外早已呼喝一片,他們均覺今日受了奇恥大辱。
朱凌紫瞧一眼被幾個師兄弟按住又是掐人中又是推脊背的白衣俠少,高傲地哼的一聲,目視衛央道:「你就是衛央?」
「對,我就是衛央。」衛央道,「怎麼,你就是你伯父你爹爹商量著要嫁給我的那個什麼郡主?你不在家纏著他們不要讓你遠嫁西陲,跑到這裡來幹什麼?專程來挨打?」
「你也沒什麼了不起,不過面貌平平無奇,武功么也只是偷襲拿人的本事,」朱凌紫下巴一抬,「這次來只是告訴你一件事,你想個法子,讓皇帝和我爹爹打消了那個年頭,若不然……」
「別!我就算打得過你,也絕不敢要你,雖然顏值很正義,可惜……」衛央擺手道,「打一架,要麼我把你殺了,要麼你把我殺了,這樁婚事自然取消,是不是?你下馬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