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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此獠有名將之姿

  關望祖看著數百人馬下山往安定衛疾馳而去,轉身瞧著已懸挂大明軍旗的大帳欣喜至極。

  有左右詢問:「衛小郎之名震懾西陲咱們是佩服的,可果真能為一路之將?」

  關望祖示意他們瞧各營將士。

  怎的了?

  「自上山以來,我軍水米未用呢。」關望祖笑道,「所謂軍井未掘,將不言渴;軍灶未開,將不言餓;雨不披蓑,雪不穿裘,將士冷暖,我心自知,此所謂名將之心。如今五營分赴,六軍嚴正,雖不見排兵布陣之奧妙,但已見行軍作戰之法度。」

  隨從一瞧果真是這樣。

  原本的營房頂上有羊皮保暖,衛央命人拆下來為體質不及精壯者加蓋帳篷,營房中火盆,如今也挪到了在外頭加蓋房屋的軍卒身邊。

  「咱們竟沒有發現。」安定衛將士慚愧之至。

  關望祖笑道:「我等世代為西陲軍將,老王爺待咱們沒得說,素來都是衣與咱們同,食與咱們類,這小子是學到了老王爺的統兵之法。好,如此以來咱們西陲便有兩個小字輩名將啦,走,咱們安定衛也當奮勇爭先。」

  隨從們笑道:「如此一來郡主也可輕鬆許多。」

  眾人不及進賬,莫日根引著數十人自山路上飛奔而來,手中捧一面黑旗,那是烏思汗的象徵。

  其餘俘虜們俱都已經有活兒,有的幫著加帳篷,有的忙著取清水。

  三三兩兩的,自也和明軍多了些交流。

  黃金虎正在營房旁邊加起了足夠十數人就寢的帳篷,外頭又用泥土覆蓋,格根夫靦腆地問道:「大人是一營之將,難道要與旁人同住么?」

  黃金虎拍拍格根夫的肩膀大笑道:「行軍打仗,又不是在家裡抱著老婆過日子,講究那麼多幹什麼?不過你這皮襖好,行軍路上可當被子,也可當墊子,端得好東西。」

  格根夫忙要脫下來,黃金虎駭然:「你想讓我挨打么?咱們衛副將的軍紀那可是一等一的嚴明,我敢搶你的皮襖,少說也是五十軍棍,連降三級,這可與侵略民宿一般的過錯!」

  格根夫撓頭,貴族老爺不都是這樣的么?

  「貴個屁,老子……那個我從小就是個吃百家飯活的,低賤地像你們的羊群踩過的荒草,若是沒有投軍殺敵,只怕是早就餓死在戈壁灘里。」黃金虎教導,「你也要記住,若是將來當個十夫長,第一個須不可搶軍卒的東西。你若當了百夫長,縱然有人送你東西,你也要嚴詞拒絕,私下裡也不可掠奪。這是文明之師,而後才有威武之師,記住了?」

  降卒們茫然無所理解。

  「他娘的,怎地這麼笨?」黃金虎笑道,「不過我也不太懂這些,左右是好的,咱們越是這樣做,人家便越敬重咱們,前些天拿下吐魯番,咱們不搶人家一文錢,人家反倒願意相信咱們,大約這就是將心比心,往後日子久了你們自會明白,來搭把手罷,快把這帳篷搭建起來。」

  幹什麼?

  「嘿,有幾個倒霉蛋,這幾日落下的功課多的很。」黃金虎怪笑,「多日未曾檢查,今夜恐怕他們要熬夜了,我就喜歡看這幫傢伙半天寫不出一個字。」

  入夜時,山中營房全然搭建起來了。

  衛央仔細看過三山八寨十六個千人隊的名冊,歸順的自是要一一對照過,又讓莫日根幾人大略介紹,又叫党項族高手為斥候,將可立即納入軍中的命五營接收,將暫且不願意歸順的先約束在各營,到子夜時分,六軍俱已歇息,衛央才與高嵐吃了些麵湯。

  末日更諸人心悅誠服,這不比外頭暖和的營房中,衛央端坐軍案半夜未動,手頭髮出軍令如流水般,細問名冊毫無遺漏,當真是他往那軍案後面一坐便有法度森嚴氣象萬千。

  吃過飯,衛央叫莫日根等人在一側歇息,又叫高嵐在後帳打坐,自己出門來,捧一把寒雪搓一搓面頰,而後往數十人依舊掌燈的帳篷里走去。

  那是一群倒霉蛋,這幾日行軍太急,借口太多,居然好幾日也沒能學十個字。

  衛央一進門,將士俱起身,跪坐在枯草羊皮上見禮。

  「自提及六軍每日學寫字以來有四年,我瞧瞧你們又學了些什麼字。」衛央背對帳門跪坐,招手道。

  帳篷里掛著幾片小木頭板,上頭寫著三五個字。

  這是用木炭寫的,乃軍中行動坐卧走,哪怕行軍中,前頭軍卒背上背負,後頭軍卒時不時看兩眼默記的字。

  今日學的是一個軍,一個國。

  「看到定認識,只是不會寫。」十來個軍卒既疲憊但又無奈。

  旁人都學會了就他們不會,這事兒太打擊人了嘛。

  衛央仔細一瞧,取木板在上頭先寫了一個軍。

  「你們瞧,這個像什麼。」衛央遮住上部問道。

  軍卒們撓頭。

  「都知道東察合台有拋石機,對罷?」衛央笑說道,「這一個車,你們瞧,像不像察合台人的拋石機?這裡是槓桿,前頭是可以一個拋勺,裡頭放四個石頭?」他又啟發道,「咱們與察合台人仇深似海,他們每拋出一個大石頭,咱們便犧牲一個人,那麼,這可恨不可恨?」

  這一下許多人都記住了。

  「咱們東方文明源遠流長,字,起於象形,何為象形?也就是字要長得像原型,這個車便是從象形中而來,你們再瞧,這車既有轅,又有箱,後面還跟了一個支撐。」衛央放開遮蓋的上部說,「而在車上蓋一座房子保護不被風雨所破壞,這也就是軍。只不過,這個軍字里的車卻是另一種,也就是戰車,」他打比方,「我們都見過運送糧草物資的車,是不是?軍中要運送糧草須用到車,而在距今一千五百年到兩千年期間,我們的祖先行軍打仗之時,最厲害的卻是一種戰車,大約是這個樣子。」

  他在木板上畫出圖,很傳神,但絕不專業。

  可軍卒們一瞧就懂了。

  原來咱們的軍,是這樣而來的。

  「再看這個國,國字外,四四方方的一座城池,放大了,便是讀書人所說的天下,在咱們軍人的眼裡這就是國界。國界之內,須有人才可稱呼為國的,所以,你們瞧,這內中的字,最下這個口一,也就是地上之人,也可視為一家,一坊,乃至於一縣一州。那麼這些人要過得很好,該怎麼辦呢?」

  衛央又指著一邊,「這就需要我們這些軍人拿著兵器來守護,所以說,國界之內,我們收穫每一天,這才叫國。這個字很難,我們先記住三個組成部分,一曰框,此乃國界也;二乃口一,同胞也。這裡還有一個戈,便是我們從軍的所有將士。」

  還是沒能完全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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