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脫帽平瀚海
平明,衛央下令叫眾軍貼出安民告示,叫全城靜候,他只辦兩件事:「燒人身依附之契約,發動全城揭露平時行兇霸道魚肉窮人之貴族。」
而後又表示:「此乃爾等城,我且去追殺馬黑麻,吐魯番城還給你們。」
全城駭然,頓時有長老數百,乃至貴族數十,一起來宮門,見衛央策馬而出,全然鎧甲森明果真要去出征。
眾人齊泣道:「大人若此去,馬黑麻必返。」
衛央大怒道:「既為你等城,何不與他戰?」
「人無頭不行,鳥無頭不飛,請大人憐惜全城軍民,我等願為大人擒拿馬黑麻!」歸順的眾軍齊拜倒。
衛央踟躕著嘆息:「怎麼如此,我又不是貪你們的土地財產。」
長者們泣道:「求為吐魯番軍民做主。」
怎可如此啊!
衛央只是要走,長者們大哭,抱著馬蹄紛紛視死如歸,都道:「大人此一去,吐魯番人如嬰兒之失父母,大地之失甘露。」
這……
「怎可如此啊。」衛央見十分推託不得,只好道,「那便要你等辛苦,替我捉拿馬黑麻,須不可叫他跑了!」
早有數千人,都是馬黑麻僕從軍,一起來到宮門口,有首領請求:「願求軍頭,為大人捉馬黑麻父子,斬兩翼扈從首,前來報效王師。」
衛央十分不願,謂左右將士們:「這吐魯番城乃人家汗城,我們怎可以越俎代庖?這樣做不好。」
黃金標驚道:「大人,這自古以來就是咱們的地盤兒!」
「是啊,自古以來就是,可如今,人家都不以漢兒自居啦。」衛央憂傷道,「他們要殺馬黑麻,他們要自理城事,這,這咱們憑什麼為他們辦事?萬萬不可的!」
長者們嚎啕大哭:「漢兒,全城盡漢兒。」
衛央只不信:「怎只見你們……」
當即有人脫帽大叫道:「王師不來,我等受屈,王師既來,我等當堂堂正正為漢人,舉城皆漢兒!」
是么?
「立字據。」衛央命人拿來了白紙筆墨,道,「這可不是我逼著你們的,若真認同我等『自古以來,從今往後』之論,你們立字據,要寫清,絕非我們逼迫你,這是你們自願的。」
或有人請教:「如大人就此而去……」
「嗯,自古以來嘛,那我解決了馬黑麻之事自當回來取,那時候,我們憑刀鋒多回來的城,自就是我們的城了。」衛央惱火道,「你們怎麼能如此,我是要去追殺馬黑麻的!」
而後即刻令:「黃金虎黃金標弟兄二人,即刻引三千人馬,合我軍……你等誠然認定便是我麾下之軍?」
歸順眾軍一起叫道:「願為大人效死命!」
「你等留下一部軍馬維持好秩序,我自帶領你們,其餘人隨他們追殺馬黑麻。」衛央吩咐道,「來啊,王宮門口擺起長案,本大人要開堂審案!」
審什麼?
「往日欺壓百姓之人,你等可踴躍來告之;軍中有欺壓軍卒,貪墨軍餉之官,軍卒可自來告之。」而後吩咐道,「取來花名冊,要一一點察,若誰家有奴隸,命家人帶領,我予五百軍,你等可上門討要,記住,連同賣身契一併要回來。」
帳下連忙問:「倘若人家不從呢?」
「縱然是奴隸心甘情願,也要徹底解放出來,何況是被迫。哪一個不從,可定一重罪,待我審判后,當即於東門斬首。」衛央道,「也可廣而告之,誰若為奴隸,可自來告狀,一旦查實后,賣身契搜出,當即恢復自由身。」
而後又宣布:「城中無糧之家,可來我軍中索取,每人每日定兩斤;然,若哪個大戶人家敢來,滅門。」
誰敢欺騙他?
到晌午,黃金虎黃金標派人回來報,馬黑麻已調頭往南逃竄了。
其軍力如何?
「所余不過七八百,其餘盡折矣。」探馬道。
高娘子真可靠!
衛央先不做其餘諸城的打算,歇息片刻后,瞧著汗宮內整齊一新,乃吩咐:「將這裡打掃乾淨,往後便是我軍指揮所。將後院敞開,此處當為學堂。」
再步出宮門,有千百人在遠處圍觀,有大膽的青年自在門口長案處哭訴,賣身契已拿來上千份兒。
衛央命人生大火,將賣身契付之一炬,教導:「今日後,爾等即是自由身。」
滿城振奮。
衛央趁機又吩咐:「此前之訴苦大會,如今可擴大,反有委屈,皆可以來告,若無家可歸之人,可集合於宮內,有人會教爾等做事。」
一時富貴人家惶恐,赤貧之家歡呼,到黃昏,趙副總兵率軍進入城中,城中又出一告示,文曰:「今查,有怙惡不悛之徒,以人命為注,人證物證俱在,明日當殺之;有霸佔旁人人物之徒,處築城之役。趁亂殺人放火之徒,斬。名單已列於宮門之外,爾等眾人,可自去詳察,若有遺漏,歡迎補充。」
城中雖寒冷,然赤貧者控告富有者、懦弱者控告強橫者,乃至兄弟紛爭家產之人、強行納娶青梅竹馬之人,以及背靠馬黑麻掠奪他人性命、財物、自由之人,雖日暮,而告者竟不絕。
汗宮外空地又架起鍋灶,城中無衣者,衛央令取馬黑麻宮中衣物發放;無糧者,取馬黑麻軍中輜重發放。以及有患病者,乃取宮中郎中免費診斷。
吐魯番城定。
衛央卻不在城內,他引著兩千降兵,自取麾下八百人馬,及天黑,正到汗城之右,汗城護翼之城軍民驚慌。
他們當是馬黑麻殺回來了。
「何不開城投降?」降兵數十人上前去喝道。
守將大罵道:「豈不是馬黑麻的鷹犬,后軍的馬守義?咱們早想東歸了,昨日清晨,你家主子帳下軍校被我殺了許多,早與你等勢不兩立。」
降兵紛紛道:「咱們與馬黑麻早分道揚鑣,今後是仇人。你趕快開門,咱們如今是衛大人的手下。」
那守將冷笑:「想誆開城門?射殺這廝們!」
降兵哭笑不得,只好問怎生才肯開門。
那守將罵道:「咱們早與王師說好了,非衛大人親至,誰來也不開門!」
隊伍中登時打起火把,有一騎緩緩而出,背後兩人打旗,視之,一面血紅大旗,上頭一個濃墨重筆的黑「衛」字清晰。
衛央脫下氈帽,徐徐道:「你曾見過我,如今可信么?」
守將慌忙滾落下城,當即大開城門,迎面道:「小人實該死,不知是大人親至。」
城頭眾軍皆卸甲,滿營無一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