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這一刀,真乾淨
老漢見官兵衝破門,當即大叫一聲「快救我」。
衛央閃身往牆角一躲,拉過劉都司與他耳語一句。
劉都司大驚:「不成,我可不答應!」
「去罷,記著我的話,一旦丁、施二位沒到,須仔細聽我號令,以弓箭射殺。」衛央道。
李都司搖頭:「衛兄弟咱們可不讓你去……」
「去吧,記住我的話。」衛央舔了下發乾的嘴皮,臉上的笑容燦爛至極。
那兩人還待要勸說,衛央眼睛一立。
他胸中自有判別善惡之道,手中殺敵如林,且都是高手,這一番威暗懾,那兩人心中均是一緊,都覺竟不敢違抗他的命令。
劉都司咬牙低喝道:「也罷,倘若衛兄弟有一些疏漏,咱們……」
「不必說喪氣之言,我自有法子對付他們,去。」衛央道。
那兩人持一面盾牌,小心踆進佛堂。
只聽一把隴西口音的漢子大笑道:「好,好得很,好得很哪,咱們七八個人,竟引來這麼多狗腿子,好得很!」
李都司冷聲喝道:「弓箭手,準備射死他們!」
盾牌手當即上移,後頭鑽出了一列弓箭手,刷的一聲箭上弦,只等一聲令下時,攢射死那幾個魔頭。
白凈的漢子駭然:「你們不要她們的命了么?」
他一個箭步竄過去,手中鋼刀架在那老漢的脖子上。
老漢破口大罵道:「好狗賊,可知我是誰么?」
劉都司笑道:「豈不是七十老兒十七妻,南樓青竹入新池,出了名愛在青樓里打滾兒的老漢么?」
那老頭罵道:「你是哪一衛的頭?叫洪守備來,他必不敢草菅人命。」
卻聽劉公子的妻子大罵道:「諸位不必聽那老兒胡言,若非他,我們早殺死這些狗賊了,你們快放箭,莫要他們逃跑了!」
跑不了!
此時的後頭,衛央早調撥來的兩個把總,各帶著三百弓箭手,其中還有火銃手,真若是五嶽掌門那幫的高手來了,許還能逃脫,但這幾個可沒有那等本事的。
劉公子的幾個妾室略猶豫片刻,只聽那大婦朗聲道:「你們不要怕,咱們今日本是抱著必死決心,何必恐懼這幾個畜生?便是萬箭攢心,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們尚且有兒子,卻不想劉郎待你們一片真心,竟不願殺死這幾條畜生么?我一無所出尚且不懼,誰若怕,只管求他們便是,我劉氏一門,往後再無這等無情無義之人!」
那黑和尚大怒道:「閉嘴,閉嘴,他媽的,你閉嘴。」
那婦人冷笑罵道:「把你這黑皮黑心黑行徑,髒心臟肺臟輪迴的黑畜生,你便殺了我,今日也逃不出哈密。你這等畜生,縱然是死了,我且怕你髒了輪迴道。」
那黑和尚暴跳如雷,上來便要提手掌下手。
又聽一個白裙女子大罵道:「好,說的是真好。奴本不過是個唱曲兒的奴婢,相公待我如大戶人家的姑娘,以死報答他,沒什麼了不起。黑畜生,你不要拿手來打,你只管拔刀,你若死在大軍的手裡頭,我那兒長大,自會記得他爹爹是個好脾氣的讀書人,他娘親是個不懼黑白畜生,死都不懼的女子。你下手,只勞軍爺們替奴傳一個信兒,便說,若這等人縱然死了,他長大之後,也要刨其墳揚其骨,他爹娘老子在地下面,也必護佑他。」
另一個女子喝道:「死便死,不怕……」
話音未落,那老漢罵道:「賤婢,你死何必拉上別人?」
「呸!老潑賊,你枉讀那聖賢書,幫著幾個披人皮的畜生,將我姐妹三個騙進院子,似你這等人面獸心的畜生,與他們何異?」大婦大罵道,「諸位軍爺不必在意咱們,也不必在意他們。這老畜生方才自得誇功,在那畜生的面前奴相如狗,乃是他們的幫凶,殺了他們,也算是為民除害,速射箭,莫要遲疑,但凡有一箭殺死這些畜生,小婦人結草銜環,當來世早報,必不負此言!」
那老漢新婦叫罵:「那是你男人福薄命短……」
只聽嗤一聲,門外走進個人來。
老漢一見,當即連聲道:「小官人,小官人,快救我,我願以百兩紋銀相謝。」
卻不正是衛央么。
衛央拍手一邊笑,口中道:「不意竟有這等剛烈的女子。」
黑白雙雄猛然往後退,齊聲道:「你是誰?」
兩人江湖經驗也頗老道,後退的同時大喝道:「小心,這廝身份不低須防備扈從!」
衛央哈一笑,道:「看來,你兩個定是方才出去作案的人。」
他目光落在一個腿上幫著一條帶子的人臉上,問道:「你是祁連四狗,還是隴西雙豬?」
那人大罵道:「哪裡來的小畜生——」
「滿哈密打聽,我姓衛名央,何人不說算是個英俊的少年郎?」衛央微笑道,「倒是你幾位,哦,另外那兩個,應當便是大名鼎鼎的『漠北雙熊』罷?」
白漢子叫道:「原來竟是你。」
「不錯,正是我。」衛央信不走下台階,一步步往那邊走去,口中道,「你們是奉賈布,或者什麼楊蓮亭之命,前來尋我尋仇么?這很好,冤有頭債有主……」
黑和尚喝道:「站住!」
「別慌。」衛央搖頭道,「我原本是打定主意,叫他們亂箭齊發,將你們殺死在這裡。不過,我聽這三位娘子義氣慷慨,心中佩服萬分,何況你幾人既想離開,眼下的情況,只怕要挾持更有分量的人才是,她們還不配。」
他腳下絲毫不停,只是腳步很慢。
那八人互相看了看,白漢子大笑:「這可真是踏破鐵鞋,很好——你把鋼刀扔了,楊蓮亭曾說,你刀法也算不錯。」
衛央順手扔掉鋼刀,笑道:「那麼,我背對著你們,慢慢地靠近,放心么?」
黑和尚笑道:「老子吃了一肚子那三個娘們的氣,正要拿她們解饞,好,這命總比嘴饞要要緊,那麼你過來,慢些!」
劉公子之妻叫道:「衛少俠,你不必……」
「無妨,我既承蒙你叫一聲少俠,怎可有見死不救之理。」衛央站住腳,吩咐,「待我到他們的刀劍之下之前,自會解開你們的穴道,到時快些退出去,明白?」
那女子驚道:「這,這怎可……」
「無妨,無妨的很哪。」衛央一笑道,「我衛央好歹也算是王府的客人,也頗有一些人情往來,他們安敢傷害我。」
他乾脆地轉身,背對著那幾個人,一時運起紫霞功,只聽到腳步聲輕微,對面的李都司掣出鋼刀,劉都司已舉起手隨時下令射箭。
衛央臉上浮現出奇怪的笑容。
他分明聽到有人在迅速靠近,甚至心中已經計算好:「殺了他,往後躍出三步,然後……」
但就在此時,身後那受傷的漢子獰笑道:「忠順王?他能咬掉老子的球?」
李都司喝道:「衛兄弟回來——」
劉都司叫道:「那廝要殺你!」
是么?
這倒是出乎預料的事情。
衛央餘光越過肩膀,瞥見地上正縮短的影子。
一把大砍刀,直橫著向他脖子掃來。
輕輕一下蹲,衛央一手輕壓,內力提到巔峰,只向後彷佛仰面倒下般,又彷佛向椅子上坐下去,極快無比地躲過一刀,鑽進那漢子懷抱。
怎麼?
「忠順王許咬不掉,刀子卻可以。」衛央單臂往後一撞,匕首破出衣袖來,不偏不倚,正扎在那漢子的褲襠。
嗷——
這一聲大叫,來自對面的軍卒。
百餘人眼睜睜地看著,看著衛央那一刀捅進去,極快無比地有畫了一個圓圈!
「這下,可乾淨了。」兩位都司及之下軍卒心中一起叫。
他們不自覺地稍稍下蹲些,彷佛加緊了兩腿便能抵消那竟似感同身受般慘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