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惡意的目光，放開的手
演唱會宣布開始後，密密麻麻的歌迷們揮舞著熒光棒，讓整個現場編排出一道淺紫色的海浪。周遭的尖叫聲湮沒了陳琛和聞人璟的對白，等到舞台的燈光統統聚焦在一點，台麵上的圓柱緩緩升起時，陳琛伸手拉著聞人璟的臂膀，歡快得像個十三四歲的小屁孩，敞開了笑，大聲說道：“Jason出來了！”
聞人璟側頭捕捉著陳琛的目光，那雙眼滿滿飽含著名為喜悅的光澤斑點，不自覺地被這份喜悅感染。
歌聲穿透在場所有觀眾的耳腔，柔和的，激情的，傷感的，舞動的皆有之，陳琛隨著歌聲與大部隊一起揮舞跳躍，像個活潑的青年，彰顯著自己的魅力。
聞人璟被陳琛從座位上扯了起來，手裏驀然被塞了兩枚熒光棒，整個人不知所措的頓在座位前。
陳琛看著聞人璟這樣一幅呆愣的模樣，眉眼彎的更甚，念叨了幾句。
由於太過吵鬧，聞人璟完全聽不見陳琛說了些什麽，隻見那紅潤的唇瓣翕動，卻發不出聲響，他有些急了，湊近了些問道：“你在說什麽？”
昏暗、人聲鼎沸的場景之下，陳琛拉過聞人璟襯衫衣領，唇貼上了聞人璟的耳垂，親密到可以感受那肌膚的涼意，他能明顯地感應到聞人璟身體的微怔，痞笑兩聲，抬高音量：“我說！來一起動吧！”
陳琛的唇還流連在聞人璟的耳垂邊上，溫熱的吐息勾勒著耳朵的形狀，綿軟的呼吸近在咫尺，讓聞人璟差點失了方寸。
兩人的距離因周圍人的洶湧的尖叫聲拉遠，陳琛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舞台的正中央，同在舞台上大放光彩的Jason一起唱了起來。
與此同時，聞人璟竟也別扭的跟著動了起來。
那激昂的舞曲，熱情的觀眾，還有身邊的那個他，都讓聞人璟感受到了別致的體會。
當熱烈富有激情的曲目開場舞結束之後，Jason唱了一首早期的情歌，歌詞是甜蜜非常，寓意珍惜此刻陪伴在身邊的這一位。
將近五年的空窗期，讓陳琛知道了什麽叫做寧缺毋濫，而內心無人言說的寂寞逐漸的轉化為現在這樣輕浮流連花叢的表象，與每個人都能交以曖昧叢生的話語，但又萬花叢中片草不沾身。
——不知不覺的，他逐漸開始拒絕新的戀情。
男女之間的戀愛隨時都會麵臨破裂，會覺得不輕鬆，會累，而男人與男人之間更是沒有什麽保障。
肉體的歡愉能維係多久？精神上的相通又能維持多久？愛侶愛到一個程度，就選擇另覓良配了，身邊的這類事情應接不暇，最初名為愛情的東西已然在慢慢腐爛，難免的，陳琛有些莫名悲觀，於是索性便不戀愛了。
有多久不會與歌詞中的語句共鳴，有多久沒有像如今這般有人相伴，許是人多卻注意不到自身的環境下讓陳琛感觸，他的目光含了些複雜，盡數收在聞人璟的眼底。
聞人璟不知陳琛的具體想法，隻是適時的牽起了陳琛的手，用帶有薄繭的指腹摩挲著陳琛掌心的軟肉，惹得他癢的咯咯笑出了聲，剛才不愉的念頭一掃而空，還帶了別的心思調戲著麵前的男人：“你偷偷牽我的手！”
麵對陳琛突如其來不分青紅皂白的指控，聞人璟滿目愕然，好像撒了癔症，好半天沒動靜。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有些窘迫，試圖垂下自己的手，卻又被陳琛抓了個緊緊的。聞人璟不明白陳琛的舉動，望向他時，熒光棒投影出的淺紫色光芒之下，麵容陡然妖冶了幾分的陳琛言笑晏晏。
“下回要牽，就握緊點。”
“你在說什麽？”
“我說！下回想牽手，就把我牽得緊緊的！”
張揚的笑臉，輕佻的語氣，讓聞人璟眉眼低垂，回握住那雙瘦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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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唱會結束已經將近十點半了，陳琛和聞人璟牽著手跟著人群緩慢的散場。
在擁擠的人群之中，每個人都還沉浸在剛才Jason演唱會的熱潮之中久久回不過神，誰也不會刻意去環視周圍，去注意還有一對手牽著手的同性情侶。
相比在演唱會途中陳琛的激情熱烈，此刻的他稍顯沉默。
聞人璟相伴在左右，很配合的沒有出聲打擾他。
兩人走到出口時，見人群湧動，陳琛這才有了反應，但是他的動作不是因為聞人璟，而是因為斜前方停下腳步、回頭瞪著他們的熟悉身影——是之前在體育館附近站牌處遇見過的桃李年華的女孩。
陳琛一向對於眼光、言語十分敏感，那看向他和聞人璟的目光並不和善，甚至女孩在瞥見他們交握的手之後，眼神竟有些厭惡與歧視。
似刀光劍影，妄圖致一切厭惡的東西為死地。
這個眼神讓陳琛鬆開了聞人璟的手，十二月夜晚的風有些涼，吹打在臉頰上生疼。他揚著眉，佯裝毫不在意的模樣，伸手扯著聞人璟的衣角，說道：“走這邊吧。”
手上的熱源的脫離，讓聞人璟隻覺手心驟然空落落的，但他沒有強求，也沒有回握回去。聞人璟不傻，他意識到那女孩的眼神，太過於凜冽，如果眼光能化作刀劍，那滿含惡意的目光早就將他們二人千刀萬剮。
“還不跟上來。”陳琛見聞人璟愣在遠處沒有動，又拉了一把。
聞人璟這才動了，猛地踏步，一陣踉蹌，差點要撞上陳琛的背脊。
斜前方就聞人璟的這個動作傳來那女孩刺耳的嘲諷笑聲，女孩身邊的同伴似乎在拉著她勸說著什麽。勸說定然是無效的，那女孩的模樣不耐煩得很，眼神愈發的鄙夷，捂著嘴還裝模作樣地嘔了兩聲，讓聞人璟格外不舒服。
這般明顯的動作，就算是脾氣好的人都無法忍受。
拽著聞人璟的衣服，來自於陳琛的手驀地鬆開，腳步也跟著停下來，扶了聞人璟一把後雙手環肩，笑：“路都不會走了？”
那副想偷腥了的貓的笑容，儼然沒有剛才一瞬捕捉到的浮躁感。
“那不是剛才的……”
聞人璟沒說完的話被陳琛打斷，“你管別人做什麽？不想早點回家難道要跟我一起過夜？”
聞人璟一怔，冷風拂過，給他的肌膚一個激靈，從脖頸處陡然上升的熱意就要將迎麵撲來的冷風蒸發掉，被陳琛說的這一嘴激得愣是啞口無言。
陳琛見了聞人璟的反應，頗有點遺憾的說：“今天晚上有點累了，抱歉，下一次吧。”
聞人璟：“……”
陳琛歎口氣，眉眼飽含無奈：“怎麽了？生氣了？”
聞人璟扶額，麵容寡淡地答：“沒有。”
明明麵無表情，陳琛依舊覺得聞人璟抿著唇的樣子頗有些委屈，他眼睛彎成了月牙，說：“得嘞，回家吧。”
聞人璟是個聰明的情人，見陳琛不想再提，於是用一副那你沒辦法的模樣將陳琛送回了家，直到陳琛下車，兩人都識趣的沒有提起最後散場的不愉快。
目送聞人璟的車屁股開出小區，掛在陳琛麵上輕鬆笑臉猝然與這冷冽的夜晚融為一體。
偽裝卸下之後，身上的負重感竟是更沉了幾分。讓他感到沉重的，還有那隻沒有再握上自己的寬厚手掌，明明他對聞人璟說了要握緊他的手，可最後先放開的居然是他自己。或許這個動作傷害到了聞人璟，或許對方絲毫沒有產生情緒波動，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於陳琛而言不是好的結局。
涼風凜凜，陳琛的煙癮又犯了，突然想到聞人璟不喜煙味蹙著眉頭的樣子，摸到皮衣外套口袋邊的手，動作停了下來。
“算了，回家吃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