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江湖奇遇記一
鶴城郡內大大的城鎮,都張貼了一張告示,百姓們無不對這張告示上的人像品頭論足。有個砍柴的樵夫,站在告示前看了一陣,緊皺眉頭,良久後才罵道:“這畫上畫的是什麽鬼玩意,黑不溜秋的,怪嚇人的。”
一旁的書生,手持紙扇,嫌棄的撇了一眼樵夫,道:“你懂什麽,這是學宮畫派的寫實素描畫法,高明的很,你看,這畫上之人栩栩如生,但凡遇見必定一眼就能認出。”
樵夫不以為然,在他的印象中,王老爺的畫瀟灑非凡,那才是好畫,這什麽學宮什麽描畫法,算個毛。
樵夫心裏雖然嘀咕這書生狗屁不通,卻好奇的問道:“那這是通緝犯?抓到有酬勞?”
書生眼睛翻白,眼裏無盡輕視之意,卻還是解釋道:“這是龍泉縣衙的告令,是尋人的,是見到此人,隻要提供有效信息,就能去龍泉楊家領賞。”
樵夫納悶道:“這事稀奇的很,龍泉丟了人,尋到咱鶴城來了,還是官府貼的告示,這孩子丟了,自家父母不找,怎麽官府還幫著尋人?這也沒給多少銀子,搞不好是耍人嘞,這些有錢人,盡吃飽了撐的”
書生一抖手中紙扇,轉身即走,不再理會這鄉下來的泥腿子,要是被幾位好友看到他和一位山野鄉夫搭話,還不笑掉大牙。
樵夫啐了一口吐沫,用草鞋碾了一腳,低聲罵道:“城裏人真他娘的臭德行,不講道理,還瞧不起人。”
楊玄緊了緊薄衫,壓低帽簷,從人群中走了出去。
離家已有三日,這三日裏經過幾個鎮,都能看到關乎自己的尋人告示。日間他有意避開官道,專挑無人煙的道趕路。直至黃昏,才就近找個城鎮,入住不起眼的客棧。
這告示上的畫像,倒是和他本人有個七八分像,隻不過畫師有拍馬屁的嫌疑,將他畫的英俊瀟灑,風度翩翩,又身著錦衣,和當前的形象有巨大出入。
這世上,自然有高明的易容之術,能將人改頭換麵。然而楊玄隻是簡單的喬裝,眉眼畫了粗獷的線條,臉上粘了假須,就能蒙騙大部分人。
鶴城位於江州東南方向,雖四麵環山,卻是青山疊翠,秀水漣漾。一條瓦江,自與閔州交界處的高山而來,將鶴城分割兩半。江上帆影,暮來朝去,忙忙碌碌。
楊玄尋了一處偏居一隅的客棧,進門要了見上房。是上房,無非隻是房間寬敞了幾尺,陳設家具多了幾件,桌椅和床榻上的漆已磨的陳舊不堪,入門就能聞到一股腐敗的氣味撲鼻而來。
楊玄四五年前曾與楊宗宇去過一趟江州府城餘杭,住過當地最好的客棧,那家具,最次的也是用紫檀木做的,更不用其他價值連城的裝飾,房內的字畫,多是花了上百兩銀子,向當地有名氣的書畫家買的。每間上房十二個時辰都有一名廝伺候著,但凡客人有所要求,隻要一拉門後的鈴鐺,那廝保證在最快的時間,屁顛屁顛的趕來。
既然決心行走江湖,楊玄就做好吃苦的準備,一的房錢,不過五百文,他丟下二兩銀子,吩咐二準備幾個菜飯食,送到房裏。
那掌櫃見這位看不見麵容的尊客出手豪闊,也不多問,樂嗬嗬的將銀子收到錢箱裏,喚使二,麻利的去後廚吩咐。
不多久,二就來敲門,端著一個托盤恭恭敬敬的將裏麵的東西擺放好,點頭哈腰道:“客官,這些都是本店的拿手好菜,您先吃著,但有吩咐,喚一聲就行。”
楊玄從身上摸了一塊碎銀丟了過去,二準確無誤的接住,一雙眼珠子瞬間明亮起來,一個勁的道謝。
“二,這鶴城可有什麽門派?”楊玄問道。
“喲,客官莫不是來鶴城拜師的?”店二自知錯話,忙輕輕拍了一下臉,陪笑道:“瞧我這蠢嘴,公子一表人才,自是出身名門這鶴城裏習武的門派倒是有幾家,不過人看來,與那些隱居深山的名門大派相比,就差的遠了。據人所知,城裏的門派,都是門戶,教授武藝倒是有,不過近幾年卻是忙著搶地盤,也不見有什麽弟子揚名在外。”
“怎麽,門派又不是幫派,還搶地盤?”楊玄吃了一口菜,奇怪道。
店二笑著道:“公子您有所不知,這鶴城的幾個門派,不就是幫派嘛。早年的時候,各門各派還真規規矩矩的開館收徒,可自從來了位陳師傅,帶著數十個弟子,這安穩了幾十年的局勢就變味了。”
一個客棧的店二,言語間竟道局勢,這讓楊玄不由感慨,大城裏的人,見識就是不一樣。
桌上四菜一湯,瓦江白魚,油炸的金黃,外焦裏嫩,咬一口清脆香甜。泥鰍豆腐羹,放點自釀的黃酒酒糟,吃上幾口,一股醇香在口鼻間徘徊。細嫩的清蒸雞,紅醋拌的萵筍,紅燒田螺肉,都是鶴城特有的風味。
店二見楊玄吃的高興,又得了賞錢,不免心情大好,接著道:“這位陳師傅,相比其他派的掌門,可高明許多。他自身的修為就不俗,據傳言,已是武道七品。他一來,除了大肆收徒之外,還招攬了不少城裏的閑漢,不但包攬了碼頭卸貨的活,還開了賭坊和鏢局。短短十年間,就積累了不少財富,他門下的弟子,穿的可是綢緞,吃的可是南明樓,各個都豪氣的不得了。”
店二一臉豔羨,陶醉其中。楊玄卻也聽出個大概,想來這位陳師傅,是個過江龍。他到鶴城立足,所行之事,破壞了當地的規矩,那些本地門派,畢竟傳承了數十上百年,怎能容得下一個外人,插足其中。
接著,本地的各門各派,與那陳師傅必是少不了衝突。可人家有人有錢,武道段位又在其他掌門之上。一時間爭鬥都落了下風,大家聚在一起商議,索性也摒棄了那些陳年老規矩,和陳師傅走同樣的道,無賴起來。
門派變幫派,魚龍混雜,這淌鶴城的渾水,自然越攪越渾。楊玄聽到這裏,皺了皺眉,自向往的武道高人,在摻雜了俗事之後,與那些幫派高手混為一談,讓人心裏不是滋味。可他忘了,下船時和池老三那方談話,不正是如今鶴城的模樣。
店二最能察言觀色,見楊玄麵色不喜,就連忙告退,出門前還了句:“明日在南明山下,陳師傅的弟子和神劍門有一場比試,公子若是有興致,可以去看看。”
菜是好菜,酒卻是普通米酒,沒有自家釀的果酒可口。楊玄吃了一碗米飯,喝了一杯酒,就坐在窗前,看街麵上初點的燈和行走的人。
與池老三和黑狗告別前,他順便把那果酒的秘方也交給了他們二人,想要立足發展,必須要有一項穩定的銀錢收入。
楊玄獨自闖蕩江湖,想來櫻桃和蜜桃,自此以後,就不會有這閑情去釀果酒了吧。
楊玄這一覺,睡到第二日巳時。
窗戶大開著,街上傳來吵雜的呼喊。
“陳師傅大弟子閻史要與神劍門擺擂台了,快去看啊”
“眼屎?”楊玄翻身下床,這才想起昨日店二的話。
這場熱鬧,楊玄內心還是充滿期待的,生平第一次見有人擺擂台,哪能錯過。匆匆洗了把臉,下樓時正瞧碰上昨日那位店二,對方得了好處,忙上前見禮:“公子這是要出門去看擂台?”
“南明山怎麽走,一起?”楊玄道。
店二看了一眼冷臉掌櫃,為難道:“還是公子自己去看吧,出門左拐,到匯豐樓,右拐直走到底就是南明山。”
楊玄知道這位喜看熱鬧的店二,今日是湊不了這個熱鬧了,道了聲謝,就出門去了。
街上許多人聽到呼喊,年輕的紛紛往南明山方向湧去,其實不用問路,跟著人群走準沒錯。楊玄路過一家餅攤時,還順便買了兩張瘦肉餅,邊走邊吃。
南明山位於鶴城南麵,與瓦江相望,一麵茂林一麵峭壁,是當地名山,自古留下許多名人詩詞真跡。
楊玄到達南明山時,已是人山人海,遠遠的就能瞧見一麵十餘丈的巨石峭壁上,寫著鮮紅的‘南明’兩字。
在峭壁下,用巨木搭建的擂台離地三尺,周邊做了圍欄,幾根旗杆上,刺繡著代表門派的旗幟迎風舞動。
楊玄花費好大氣力才擠到離擂台更近的位置,見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站在一顆石墩上,他偷偷丟下兩枚銅錢,扯著那個流著濃鼻涕的孩子道:“子,錢是不是你掉的?”
孩低頭一瞧,地上果然有兩個烏燦燦的銅錢,咧呀一笑:“哎,還真是我掉的。”。
孩撿了銅錢,未免多生事端,急忙鑽出人群,高高興興的買糖吃去了。
楊玄趁著這個機會,上了石墩,才看見擂台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