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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全隊當斬】

  嬴扶蘇聽了涉間的描述後,立刻跟著他出了城。


  雖然他表麵上並不怎麽在意,但心裏一直記著。


  馮職半請半求地對他說:“對糧食好點,切莫虛耗。”


  聽見即將到手的糧草被山賊劫掠,嬴扶蘇心中不免憤怒起來。


  但他也不禁胡思亂想,自己在膚施縣就遇到了馬匪。


  運糧隊又遇見了山賊。


  看來秦國的治安,遠沒有傳說的那樣好啊……


  算算時間,沛公劉邦同學,這會兒就在山裏當山賊。


  項羽麾下的大將桓楚,這會兒也在雲夢澤裏當水盜。


  那些觸犯了秦法,又害怕被嚴刑處罰的人,都亡於山林。


  前世的嬴扶蘇,從沒見過真正的山賊土匪。


  經過了解放後那段時期,不亞於一場大規模戰爭的剿匪活動之後。


  華夏已經幾乎絕了山賊和土匪這樣的團體。


  尋常能見到幾個攔路劫道的小毛賊,或者是偷油的油耗子,就已經有人喊社會險惡,人心不古了。


  但其實,古代的山賊和土匪,那可是猖獗了幾千年無法徹底根治的。


  攔路搶劫隻是小打小鬧;


  殺人越貨也都是日常操作;

  有些喪心病狂的土匪吃活人心肝以壯膽;

  還有些土匪頭子,酷愛吃小兒腦髓,說是能百邪不侵;

  還有些村子,地理位置險惡,更是全村為匪。


  所謂入則為民,出則為匪。


  像這樣劫掠軍隊運糧隊的事情,也是屢見不鮮。


  一般來說,運糧都需要派軍隊進行保護。


  但總有一些悍匪集團,準備周全之後,是能夠得手的。


  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活計,總有人願意冒險。


  跟涉間到了膚施縣城的東門外麵。


  城外果然已經被涉間的步軍所控製。


  不光是四個城門有秦軍步卒。


  出了城之後,膚施縣通往外界的所有道路,都被步卒設卡封鎖。


  這支運糧隊,就是早上來到膚施縣城東,然後被設卡的秦軍扣下的。


  不過,說是運糧隊。


  但真等嬴扶蘇看到的時候,卻怎麽也認不出這是一支運糧隊。


  被秦軍步卒拘拿,跪在沙土地上的,一共一百八十七人,密密麻麻一大片。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的人穿的是黔首自己的衣服,有的人穿著刑徒的囚服,還有的則穿著代表隸臣妾身份的官府衣裳。


  當然,秦法規定,隸臣妾的官府衣裳也不是免費發放的,是要隸臣妾自己用錢買的。


  要麽勞動賺取,要麽其家人支付。


  但這些人不管穿什麽衣服,什麽身份,卻有一個共同點,都是衣衫襤褸。


  甚至已經不能用衣衫襤褸來形容,每個人像是拖把布一樣,破破爛爛。


  本就簡陋的衣服,都扯成了布條。


  髒兮兮的,滿是汙穢。


  這些人的身上,甚至還散發著陣陣惡臭。


  一些人的身上有傷。


  但傷口已經因為天氣炎熱,又沒有醫藥,而爬滿了蛆蟲。


  在嬴扶蘇的印象中,即便是街邊的乞丐,也沒有這樣落魄的。


  這些人都被反綁了起來,無一例外。


  按照馮職的說法,運糧隊出發的時候,足足有十萬石糧食。


  正常情況送到,也應該剩下兩萬石左右。


  但這187人,隻帶回來了不足兩車粟米。


  一車二十石,也就是六百公斤左右。


  兩車,不過一噸多一點。


  而根據秦軍百將的匯報,這支運糧隊原本有五千人,其中一千人是護送糧草的縣兵。


  但在太原郡遭到了大批山賊的伏擊,護糧縣兵和運糧的民夫傷亡慘重。


  這些運糧的,又都是些刑徒、徭役、隸臣妾。


  有的膽大的幹脆直接就跟山賊土匪走了,落草為寇。


  大部分人害怕被處死,又害怕被土匪殺,就作了鳥獸散。


  隻有六七百人,有的原本就是遷到臨淄的秦人,有的害怕禍及家人,還有的就是膽小守法。


  他們帶著僅剩的幾車糧食,還是來了膚施縣。


  但這一路,也是層層艱險。


  有的人傷勢過重,死了;


  有的人走著走著就累死了;

  有好十幾口子人,渡大河的時候,落了水不知生死;

  還有一些本來沒膽子逃跑,但一路走來,越想越怕,便鼓足勇氣逃了。


  等走到膚施的時候,糧就隻剩下兩車,人也隻剩下一百八十七人。


  嬴扶蘇問涉間:“這些人,要如何處置?”


  涉間答道:“回長公子,糧草被劫,運糧隊護糧不力,按照軍法,全隊當斬。”


  嬴扶蘇瞠目結舌。


  “全隊當斬?怎麽會這麽嚴苛?”


  涉間躬了躬身,很是恭敬地回話:“如果隻是尋常的糧草運輸,失了少量的糧,隻是刑罰主官,餘下人杖責、罰錢就能了事。而這,也是看失糧多少的。如果失糧少,就刑罰輕。如果能把糧尋回來,還能立功拜爵。但如果像這樣,幾乎全失的,也得重刑,全隊要被砍去雙腿。”


  頓了頓,涉間卻又說道:“但這一次不一樣!他們運送的是軍糧,而且北征大軍是處於作戰的狀態,所以要以軍法嚴懲。”


  嬴扶蘇一愣,自己確實沒想到。


  自己隻當是秦法都是一樣的,卻沒想到,其實還分戰時軍法和平時對民間適用的法律。


  嬴扶蘇看著眼前這些被綁起來,跪著的‘罪犯’。


  他們不像罪犯,更像是災民。


  突然,嬴扶蘇注意到,在人群中,竟然還有一個極其瘦小的身影。


  他好奇之下,走了過去。


  卻發現,這是一個瘦小的孩子。


  看起來隻有十一二歲。


  腦袋大,身子瘦小,皮包骨頭,黑不溜秋的。


  讓扶蘇想到了小時候課本上的‘小蘿卜頭’。


  ‘小蘿卜頭’臉上刺了字,代表他是一名小隸臣妾。


  代表隸臣妾身份的灰黃色官府衣服,也是破破爛爛,又肥又大,像是罩著個破爛的麻袋片。


  秦代的奴隸製度是終生製。


  被罰為隸臣妾,一輩子就都是隸臣妾,甚至生下來的孩子,也都還是隸臣妾。


  除非隸臣妾在戰場上,獲取軍功,推掉原本應該賜予的爵位,才能換取自由。


  看著這小小的孩子,嬴扶蘇心生惻隱。


  “你叫什麽名字?哪裏人?”嬴扶蘇蹲下來,小心翼翼地輕聲問這個‘小蘿卜頭’。


  ‘小蘿卜頭’抬起頭,怯怯地看向嬴扶蘇,卻是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


  嬴扶蘇兩世為人,從沒見過這麽清澈的眼神。


  可‘小蘿卜頭’不說話。


  嬴扶蘇又輕輕問道:“別怕!你多大啦?小朋友。”


  ‘小蘿卜頭’仍舊沉默無語。


  這時,‘小蘿卜頭’身邊的一個老者,一個刑徒,顫顫巍巍地說道:“大人,他叫粟,十四歲了,是個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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