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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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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閹賊,爺爺在此!”


  眼看魏九淵行近,燕戈行折了一根手腕粗心的鬆枝在手,就近跳上了山半腰一塊突出的黑石,準備居高臨下,待魏九淵到時,借勢撲他。


  呼地一聲,薛朝擲出的長槍先魏九淵而至,燕戈行躍身閃避,長槍刺在黑石之上,激起一串火星,深深沒進了山上的雪泥裏,隻餘幾尺長的槍柄嗚嗚顫動著。燕戈行翻身踩在槍柄上,踩彎了槍柄,重心下沉,借勢嗖地一聲彈了過去。他想起那日師父在棲霞峰頂取梧做琴時的一幕,提氣在臂,將手中鬆枝一抖,成千上萬跟鬆針呼啦一下,黑壓壓一片朝著魏九淵射去。魏九淵暗道好勁的內力,提起披風猛地一揮,剛抖落了疾射而來的針雨,燕戈行已經打來。


  隻見他手握樹杈,將整跟鬆枝橫在了小臂外麵,朝著魏九淵劈頭蓋臉地砸將下來。魏九淵舉掌去迎,每一掌卻都擊在粗糙堅硬的鬆木上,幾掌過後,忍不住皺眉叫苦。此時,又有一隻長鞭從燕戈行背後飛來,避開他的脖頸後,直打向魏九淵耳際。那根鞭梢上綁著一隻鐵鏢的長鞭,就像是一條長了眼睛的毒蛇,吐著亮閃閃的芯子,與燕戈行的暹羅拳配合,遠近配合,一時間,竟讓魏九淵手忙腳亂。


  “攻他下盤!”


  眼見此招有效,燕戈行朝著背後大喊一句,也不管沈雪吟有沒有聽到,自顧加快了出拳的速度,猛攻魏九淵上半身。


  長鞭仿佛聽懂了燕戈行的話,猛地向後一扥,蛇頭複又向著魏九淵膝下卷來,魏九淵連忙抬腿閃躲,鐵鏢打在地上,卷起一灘爛泥。


  “義父接槍!”


  此時,薛朝已經趁機取回了長槍,見魏九淵赤手空拳纏鬥吃力,長槍破空刺來,嗖的一聲,已被魏九淵接在手中。


  魏九淵提槍猛揮,竟在自己和燕戈行麵前揮出一道銀白色的扇麵,燕戈行連忙後撤躲避時,沈雪吟已經將長鞭揮向前來救陣的薛朝。


  薛朝見鞭打來,居然也不閃躲,竟舉手迎著鞭子握了過來,任憑鞭梢的鐵鏢把掌心生生剜掉一塊肉,咬牙把鞭子牢牢抓在了手中。當初,他在驚寒驛與常牧風交手,就是用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狠招打了常牧風三拳。


  長鞭被薛朝抓住,沈雪吟抽身不得,索性將握在手裏的鞭把朝著薛朝打去,薛朝隻顧接鞭,哪裏看見一股綿軟的掌風已經隨鞭而至。掌風輕輕拂過袖口的龍鱗銀甲,又在胸前突然變強,當的一聲,竟在銀甲胸口的圓形護心鏡上打下了一個五指掌印。


  “噗~”


  大口吐著鮮血的薛朝失力向後飛去,原本與燕戈行纏鬥正酣的魏九淵,在看到薛朝中掌後,居然不顧自己死活,冒著後背被襲的危險,向著跌落下來的薛朝撲去。


  咚,燕戈行反應極快,魏九淵轉身之際,後肩已吃了重重一記暹羅拳。


  可魏九淵卻像沒有感覺到一般,隻顧撲向已倒在地上的薛朝。


  “薛樓牧,薛朝,朝兒,你別嚇我!”


  躺在魏九淵懷裏的薛朝吃了沈雪吟一掌,五髒早已被震得粉碎,口中咕嘟咕嘟地向外湧著血,哪裏還有開口的餘地。他隻顧看著魏九淵,嘴角泛起了最後一絲微笑。他心裏想著的隻是,義父,你給的命,我還你了。


  魏九淵的輪廓越來越模糊,體內的疼痛也越來越輕微,他又想起了五年前魏九淵來天牢裏帶他走時的情形——那時他所屬的龍羽衛大統領徐進因刺殺皇後不成被抓,牽連手下也被一同關進死牢。行刑之前,是魏九淵讓死牢裏三十六名龍羽衛互相殘殺,到最後,獨他一人活了下來。縱然是九死一生,那最後一線希望也是魏九淵所給。後來,魏九淵把破軍樓交給他,並認下他這個義子,就是覺得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薛朝像極了當年的自己。


  幾年來,他表麵上對薛朝鐵麵冷漠,其實一直都在暗中培養,每逢大事,都會把他帶在身邊。薛朝也不負所望,隻要是魏九淵交代的事情,從來都是不折不扣地完成。魏九淵之所以對他嚴酷,是希望他能變得更強。


  可如今,魏九淵能清晰地感覺到溫度正從薛朝身體裏一絲絲遊走,那個萬千人海之中,唯一一個能讓自己感到一絲人情溫暖的孩子,正輕輕放開被他緊握的手掌,無力地垂向地麵。


  眠月掌之陰毒便在於此,春風扶柳般,鋼鐵已化繞指柔。


  “啊!!!!”


  魏九淵突然仰頭長嘯一聲,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二十三年前,自己一次次撲向倒在血泊裏的父母和六位姐姐的情形。他一個接一個地抱過去,期望至少會有一個活下來,可是,倒在大雨裏的八具屍首卻都那樣冰冷。從他們身體裏湧出的鮮血,與雨水混合在一起,染紅了馬店後院的土地,卻沒有一個人睜開眼睛,親昵地叫他“小七”。幾年來,他心底早已把薛朝當成了唯一的親人,可終究還是逃不過“他愛誰疼誰誰死,誰愛他疼他誰亡”的宿命!


  魏九淵雙眼血紅,眼珠幾乎就要噴出來。


  在將已經斷氣的薛朝輕輕放到地上後,他緩緩站起身,也不拿槍,隻是像在石佛峽那樣輕輕取下了右手拇指上的古玉扳指。他的追魂掌與眠月掌相比,一個生猛毒辣,一個綿軟陰狠。無奈,要論武學修為,魏九淵卻遠在沈雪吟上上。眼看魏九淵再不顧“活拳譜”的死活,明顯是就要拚命。


  此時,卻聽山穀裏傳來一陣悠悠的琴聲,那琴聲由遠及近,縹緲如雲,變幻似風。


  魏九淵隻覺得那旋律很是熟悉,卻又真真切切知道以前從未聽過。琴聲如山風過穀,抬眼朝著琴聲傳來的方向望去,隻見對麵洛河之中的浮冰上,正有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打鬧著朝這邊走來。一邊走,一邊朝這邊柔聲喊著:“小七,來啊,到三姐這邊來。”


  “小七,別聽你三姐的,到四姐身邊來,四姐有糖……”


  “姐姐……姐姐……爹!”


  魏九淵口中呢喃著,手中的古玉扳指滑落在地,竟一時忘情地留下了兩行濁淚。


  眼見身穿紫色羅裙,手舉風車跑在最前麵的六姐近了,他忍不住伸手去摟,卻摟了一個空,再看時,冰麵之上的人兒已變成七彩薄霧,飄忽散淡。


  “不好!”


  魏九淵這才意識到大事不妙,連忙運氣吐納,憑著高深的內力屏絕了眼前的幻象。他猛搖腦袋,定睛看時,發現遠處的屠六安還在吃吃傻笑,撫摸著路旁的一棵大樹,淫*笑道:“嘿嘿美人,來呀!”


  其他幾位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有囈語著行賭的,有大叫著左右臂互博的,亦有俯身在地,像狗一樣兀自狂吠的。就連十三樓的樓旗,也和各色兵刃一起,委頓在道路上的汙泥中,官家威儀喪失殆盡。


  那琴音,直指人心最暗處。


  魏九淵慌忙轉身去找,身後哪裏還有燕戈行和那個紅衣女子的影子!


  正值魏九淵茫然四顧之際,冰河之上的一輛馬拉雪橇正沿著冰帶向前疾馳。


  拉著雪橇的長毛馬耳朵裏雖然塞了棉團,卻老馬識途,不用主人指揮,也能在白茫茫一片的冰麵上找到歸路。


  雪橇之中,躺著一位紅衣女子,一個青袍少年。


  兩個人平躺在雪橇上,似乎睡得正香,睡夢中,那少年一直在叫師兄的名字。而那位麵相上看起來冷傲無比的女孩,夢中一開口卻破了功——燕少俠,雞腿好吃嗎,別急,還有!


  坐在雪橇前麵駕轅趕車的,是一位頭發花白的中年女子,雖然徐娘半老容顏不再,臉上也不複光潔,卻依然能看得出,年輕之時斷然是位美人。她手邊的車轅上放著一架包在布兜裏的古琴,袋口露出的琴尾處油漆斑駁,已經相當古舊了的樣子。


  雪橇在冰麵上行了約莫半個時辰,突然改道,沿冰麵向著一側馳去。在穿行過許多座零散分布的小島,經過一道雙山相拱形成的狹窄冰帶後,眼前卻又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座廣闊的冰湖,湖邊零零散散地住滿了漁家,農戶。


  炊煙嫋嫋,米香彌散間,竟是被拱衛掩藏在群山之中,世外桃源般的一座小鎮。


  雪橇在一處搭進湖中心來的棧橋邊停靠時,早有一個穿著羊皮大氅,手持魚叉的老漢迎上前來,朝著這邊大喊:“小妹,小妹,這次又有什麽獵獲啊,那大山裏的飛禽走獸是不是聽了你的琴聲又投懷送抱,四爪朝天等你白撿啊?”


  等走近了,看清雪橇上裝的居然是兩個活人,胡須毛發上結了一層冰碴的老漢雙眼一瞪,怪怨道:“這倆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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