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傻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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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時間轉瞬即逝,之前那一次雖然沒能抓到嫌疑人,但顯然也嚴重打亂了他的計劃,這段時間裏一直沒有新的案件發生,然而壞消息是,即便調查仍在加班加點地進行,但始終沒有再發現什麽新的重大線索。
追車的監控和路線都被分析了幾遍,根據嫌疑人的行為模式推測出了幾個他可能的藏身區域,卻很快又因為其他因素的影響而被否決。就連對嫌犯車輛的追查也走到了死胡同——通過車輛識別碼查到了摩托和悍馬的購買者分處海清和龍江兩市,兩人之間八杆子打不著,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在一年內因為車輛失竊而報了案。
餘成言不信邪地又順手在全省範圍內查了一下同時期機動車失竊報案記錄,長長的列表在眼前展開的時候,他憋屈得差點一口老血噴到屏幕上,隻能咬牙切齒地放棄。
陸離從他的辦公室門前走過,正好看到他陰著臉的焦躁模樣,但也不知怎麽回事,一向看對方不順眼的兩人這回居然少見地沒掐起來,餘成言都準備好台詞反擊門口那衣冠禽獸的小白臉了,卻沒想到陸離神遊天外似的徑自走了過去,像是沒認出他來,甚至還切換到了標準的禮節模式,人模狗樣地對他點了點頭。
餘成言十分瘮得慌,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遠處就是顧行的辦公室,陸離總算站定了腳步,他幾次抬起手想要敲門,但在落到門板上之前就又默默收了回去。
他跟個上了發條的招財貓似的,在門口晃悠了好半天,也沒最終下定決心,可門在這時卻自己開了,他動作沒收住,差點直接敲到李非魚腦袋上。
李非魚:“……你這什麽表情,失戀了?”
聽了這句話,陸離的表情更一言難盡了,充滿了同情地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個來回,才問:“顧隊在麽?”
李非魚拿看智障的眼神看回去:“他不在的話我來幹嘛?打掃衛生?”
陸離默然,擦著她身邊走進了屋子。
顧行果然在辦公室裏,不過這會兒已經穿戴整齊準備出門了,見他過來,平靜地問道:“什麽事?”
但下一秒,他的平靜就像是裂開了條縫隙,陸離滿懷歉意地說:“媽來了。”
如果是不知道的人,大概還以為他在說狼來了。
那三個字似乎有什麽了不起的魔力,顧行周身氣質一瞬間就冷了下來:“她來幹什麽!”
陸離沒敢正麵接他的目光,垂頭把眼鏡扯下,單手抹了把臉,又解了顆襯衫扣子,看起來像是有點悶得透不過氣:“她說來接我爸下班,順便想看看……小魚。”
顧行一怔:“看她?”
陸離現在十分理解顧行為什麽一年到頭不回家、難得回去一次還總是擺出張仿佛正在受刑的冷臉,他咬了咬牙,把羞恥play一樣的台詞一口氣說了出來:“她說從來沒見你像上次那樣維護過哪個女同事,覺得你們關係肯定沒那麽簡單,所以一定要來看看,替你把把關!”
顧行:“……”
他差點氣笑了——這都什麽玩意,一個當媽都當了三十年的中老年婦女是怎麽才能光長粉紅泡泡不長智商的?
好半天,他終於把翻騰的火氣壓回去,冷冷道:“讓她少看肥皂劇!”
說完,他抓起桌上的車鑰匙就要離開。
但還沒出門,就被堵了個正著。
來人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外表看起來不過四十來歲,命運似乎特別偏愛她,那張化了淡妝的臉上還透著少女似的溫婉和嬌俏,像是朵從來沒有經曆過風吹雨打的柔軟的花。
顧行頓時覺得胃裏又要開始抽疼了。
“她不在。”在女人開口之前,他就先一步下了定論。
苗惠君被噎了一下,她蹙了蹙眉,但對長子的冷漠並沒有表現出來不滿,反而十分親密地挽住顧行的胳膊,還幫他理了下大衣的領子,語帶薄嗔地抱怨:“你看看你,這天氣夜裏都結冰了,怎麽還穿這麽少!都多大的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要我說啊,真得趕緊找個人來管著你了。”
顧行心煩意亂地偏過頭去,抿唇不說話。
但苗惠君顯然對這種場麵早積累了豐富的經驗,不管對方答不答話,她隻管細聲慢語地從天氣嘮叨到健康再到作息和心情,最後還不忘老生常談地自怨自艾:“你啊,小時候就強,但這也不怪你,都是媽媽的錯,讓你受了那麽多苦,媽媽現在一想起當年的事,就……”
眼看著苗惠君幾句話沒說完,眼圈就犯了紅,顧行全身都快僵成了塊石頭,卻隻能木著臉任她抱著自己的手臂嚶嚶嚶,一點辦法也沒有。
陸離從小到大不知道看了多少遍這出戲,但每次重溫都仍舊覺得尷尬得無以複加,好不容易等到苗惠君的嘮叨告一段落,他連忙清了下嗓子,打斷道:“媽,那個,今天晚上顧……咳,我哥還有任務,您就先別耽擱他的事了啊,等會我爸就要下班了,我陪您找他去。”
語氣溫柔得要滴出水來,宛如在哄個幼兒園小女生。
可惜苗惠君對小兒子和稀泥的本事也早就有了充分了解,聞言瞪了他一眼:“什麽任務比終身大事還重要啊!難得你哥對女孩子上了點心,你不說幫著撮合也就算了,還這麽拖後腿,有你這麽當弟弟的嗎?再說了,我是吃人哪,還是長得見不得人哪,來看看自己兒子順便和你們同事說幾句話都不行嗎!你們就這麽嫌棄我?”
陸離:“……”
他被一串大帽子砸得生無可戀,隻能衝顧行遞過去一個“我盡力了”的眼神,一如既往敗退了下去。
正在這時,屋漏偏逢連夜雨,一陣高跟鞋篤篤敲著地麵的聲音從樓梯方向轉過來,由遠及近。
苗惠君當即精神一振,脖子都伸長了半寸。
迎麵來的是個高挑的女人,煙灰色的針織直筒連衣裙配著黑色的高跟長靴,臂彎上搭著駝色大衣,簡單得像是幾年前的風格,隻有胸前一條水晶毛衣鏈增添了一點亮色,但她那張臉卻恰好彌補了衣著上的素淡,配上木質香調的香水味道,簡直嫵媚得不可方物。
陸離眼前發黑,不忍卒睹地別過了頭去。
李非魚從轉到這條走廊就瞧見了在辦公室門口站樁的幾個人,她心念微動,若無其事地走過去,連步伐的頻率都沒改變半拍,臨到跟前,她彎起了個大大的笑容:“顧隊,陸離,有客人啊?小魚讓我轉告你們一聲,她要回家一趟,待會電話聯係就好。那我也下班啦,和我男朋友約好出去呢!”
說完就噠噠噠地原樣又走了。
陸離目瞪口呆:“……還有這種操作?”
苗惠君是個大齡傻白甜,理所當然地沒發覺其中有貓膩,隻是難免生出了點肥水流到了外人田的失望,等人走了才酸溜溜地問:“那個小魚怎麽已經回家了,對了,剛才那漂亮姑娘是誰呀?”
顧行:“……”
陸離違心地甩鍋道:“莊恬。”
李非魚以奧斯卡影後的演技裝了一回路人甲,下樓才鬆了口氣,往傳達室一鑽:“梁叔,我在您這貓一會,上麵太可怕了!”
她雖然沒有得到過預警,但在看到苗惠君的一瞬間,她就福至心靈地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苗惠君和顧行五官很像,唯一不同的是顧行的嘴唇有些薄,顏色很淺,給人一種涼薄而冷淡的感覺,而她的雙唇卻柔軟而飽滿,與她整個人一樣,都讓人想到嬌嫩的玫瑰花瓣。
這樣的女人,這樣被人寵愛了大半輩子的天真大媽,簡直是食物鏈頂端的超級獵食者,尤其是當她還在用莫名熱切的眼神瞅著自己的時候,李非魚覺得但凡還有點求生欲的人就絕不會主動去招惹。
梁友拿完好的那隻手端起搪瓷茶缸,喝了一大口濃茶,笑眯眯地問:“是陸局家的那位吧?”
李非魚詫異道:“您認識?”
梁友樂了:“我們這批歲數大的,誰不認識啊!”他想了想,意味深長道:“人挺好,就是吧……這麽多年過去還跟小姑娘似的,你別看陸局整天不苟言笑、板著個誰欠了他幾個億的臭臉,其實在家比誰都慣著媳婦,你們顧隊應該也是這款的。”
李非魚心裏突地一跳,總覺得這位蝸居在傳達室裏發揮餘熱的前刑警老爺子意有所指。
梁友也沒想到眼前這姑娘居然能忍住沒接茬,樂子沒找成,便坐回窗邊上繼續玩手機遊戲去了,好半天,才又掀了掀眼皮:“丫頭,你等的人出來了!”
李非魚小心翼翼地確定隻有顧行一人,才鬆了口氣追出去:“顧隊!”
顧行正要出門,聞聲回頭看過來,向來嚴肅的臉上微微浮起了一絲笑意:“做得不錯。”
李非魚心有餘悸,卻突然提起了個八杆子打不著的話題:“之前我一直奇怪你為什麽能看出來孫淩是裝單純……”
顧行:“嗯?”但很快他就發現了這句話裏的關鍵點:“之前?”
李非魚笑了:“今天算是明白了,你家裏供著個正品呢。”
顧行無語,但不得不承認她說的確實沒錯,他接過李非魚的手包,等她把大衣穿好,便岔開話題說起正事:“直接過去?”
李非魚:“嗯,不早了,晚餐雖然還得一兩個小時才開始,但估計人都會提前到。”
而這段餐前時間,正是混個臉熟、打聽消息的好機會,可不能白白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