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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拋屍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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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這兩條可靠線索,並案的做法就不是被媒體牽著鼻子胡鬧了。


  但這麽一來,擺在警方麵前的疑問就又多了一個——被害人之間究竟有什麽聯係?

  如果是兩起獨立的殺人案,那麽自然會有不同的凶手和動機,但若恰恰相反,兩起案件的凶手是同一個或同一批人,那麽在殺人動機又或者是被害者的選擇上必定會有共通之處,可現在讓人琢磨不透的是,兩案的凶手很可能相同,但受害者之間卻沒有找到任何關聯。


  難道是隨機選擇對象的無差別殺人?若真是如此,那這案子就更難破獲了。


  但幸好這個念頭才剛剛產生,就又立刻被眾人否決。畢竟兩名受害者死狀太慘,可見或者是在凶手和被害者之間存在著深仇大恨,又或者那凶手自身是個變態殺人狂,前者自然不用多說,就算真是後者,變態殺人狂選擇受害者也自有一套內在的邏輯可循,哪怕這種邏輯不是常人能夠輕易理解的。


  現在所要判斷的就是,究竟是哪一種。


  陸離歎了口氣,但他似乎並沒意識到自己略顯失態的表現,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就著案卷原文照本宣科地介紹了一遍分發給自己閱讀的那部分信息。


  “……目前為止,兩人相同的地方就隻有性別和年齡,其他方麵暫時沒有發現任何聯係或者相同之處。”他最後這樣總結道,合上了手中的紙頁。


  第二起案發到現在,時間並不長,但也不短,恰好十天。


  因為有了街頭巷尾“七宗罪”的傳言,又因為之前兩期案件之間正好差了十天,十一月最後的這一天讓所有人都頗為緊張,大量的記者們選了這個時間擁堵在省廳外麵,不僅僅是為了從警方嘴裏掏出來最新的進展,更是懷了點不可告人的心思——萬一今天又有新的案件呢?

  也不知道要怎麽應對那些媒體才好……


  陸離的視線又不由自主地往窗外飄了飄。


  但立刻,他微亂的思緒就被“砰”的一聲悶響拉回,顧行重重拍上桌麵,神色漠然:“滾出去!”


  他前所未有地說了句髒話,偏偏還是對著自己的同胞兄弟,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齊齊愣在當場,陸離白皙的臉上驟然漲紅,他兩手猛地收緊,把平放在膝上的幾頁紙抓出了幾道分明的皺痕。但他終究還是沒有辯駁,垂著眼簾站起身來,低聲道:“抱歉。”


  說完就要往外走。


  不過還沒邁動步子就讓一隻手給抓住了。


  李非魚仍是那副懶懶散散的模樣,甚至還有餘裕笑了一下:“急什麽啊?他這是和自個兒過不去呢,男人嘛,每個月都有那麽幾天,你懂的,趕上火氣上來了,誰和他最親近,他就順手拿誰撒撒氣,你怎麽還正兒八經地當真了!是吧?”


  最後那句問話是朝著顧行的。


  當然不是這麽回事,但他這輩子從來就沒法口若懸河地和人掰扯這種幼稚到家的是非對錯,顯然李非魚也正是看準了這點才故意顛倒黑白胡說八道。顧行一時隻覺喉嚨裏緊了又緊,可李非魚卻隻是眨了眨眼朝他笑,就連眼角和額際的傷口都沒有讓這笑容失色。


  顧行冷冷瞧著她憊懶卻又仿佛蘊含深意的神情,但不知為何,心裏那股焦灼莫名地就被撫平了幾分,大半改換成了好氣又好笑的無可奈何。他沒再得理不饒人,等著李非魚把半開的窗戶關緊,窗外的喧鬧被玻璃分隔開來,便正色道:“抓緊時間。”


  無論七宗罪的說法有多扯淡,但就憑之前那番血腥場麵和手中寥寥無幾的線索來看,凶手既然準備如此充分,未必會就此罷手,他們如果在這個時候還被無關緊要的瑣事牽絆而不能全心投入工作的話,何異於對下一個潛在受害者的生命不負責任。


  陸離已經坐了回去,再次說了聲“抱歉”。


  在他另一邊的莊恬心有戚戚焉地拍了拍他的後背,然後問道:“顧隊,我覺得咱們是不是重新查一遍?我怎麽覺得這玩意不靠譜呢?”她說的是之前查到的內容:“凶手再怎麽有準備,也不能一點線索都沒留下來吧?我總覺得哪兒不對!”


  從第一起案子案發到現在,整整二十天,但目前手裏掌握的最重要信息就隻有法醫報告和死者身份,之前的辦案人員不可能消極怠工,那麽他們或許從一開始就沒找到正確的方向。


  顧行思考片刻,說道:“老餘,交叉對比。”


  李非魚恰到好處地補充:“需要兩名死者各方麵的信息,包括曾經去過哪,做過什麽事,不止是近期的,既然兩人年齡相同,那麽最好連在校期間有沒有過經曆重合的地方也查一下。”


  顧行沒有表示反對,任由李非魚越俎代庖地發號施令,儼然是個縱容後宮幹政的昏君。


  至於其他人,依舊是跑腿的命。


  這一次少見的是莊恬和顧行搭檔,準備親眼去第二名死者的拋屍現場瞧一瞧,陸離則要再與原本經手這起案子的同事溝通一下,看看交到他們手中的案卷中是否有疏漏之處,而最後剩下的李非魚,則享受了病號待遇,被轟回家去了。


  在陸離出門前,顧行從後麵喚了他一聲。


  陸離回過頭:“……顧隊?”


  他的情緒收斂得很好,隻有低垂的視線稍微泄露了一絲內心中的不平靜。


  顧行走到他麵前,很近,間隔一尺都不到,這不是上下級之間的距離,而是兄弟血親之間的。但他說的話照舊冷淡而簡短:“我希望,你在這,不是為了別人。”


  不是為了接近誰、修複與誰的關係,不是為了完成誰的期許,更不是為了混日子熬資曆,以便子承父業身居高位,而是因為發自內心地想要擔起肩上的重任,懲惡揚善,不負使命。


  顧行說完就側身離開,並沒有停下來看對方的反應,陸離卻臉色變了又變,在原地站了好一會,才低聲回答:“我明白了,謝謝……大哥。”


  回答他的隻有空蕩蕩的走廊裏輕微的回音。


  餘成言自己有一間辦公室,裏麵談不上髒,卻實在是亂得令人發指,三台顯示器並排擺在桌麵上,圍了個半圓,把一頭鳥窩亂發的他圈在了中間,各種筆記本、檢驗報告、還有書籍報刊層層疊疊地堆滿了桌椅,連地麵上都散落著不少,第一次來的人都幾乎無處下腳。


  顯示器的熒光映在他略顯鉛灰色的眼珠裏,冷色的疊加愈發增添了他的陰鬱氣質,他手中不停地記著什麽,字跡潦草,大半都是難以辨認的符號和線條。


  不多時,他又打開了新的界麵,屏幕上字跡一行行滾過,全是人名,後麵的括號裏還注明了性別和年紀。


  是近二十年前的高中學生名單,兩名死者的名字赫然在列,在一片黑白中被標紅凸顯出來。


  然而,卻在不同的學校,兩校同在龍江市,但分處一南一北,一在市內,一在郊區,相隔二十餘公裏。餘成言在第三個屏幕上打開剛剛掃描的二十年前的地圖,將兩人的家和學校坐標標注上,仔細地測算起路線和距離來。


  答案令人失望——若非刻意相約,否則恐怕連偶然路過的機會都沒有。


  餘成言低下頭,在最後的一欄裏麵也打了個叉。


  不是之前辦案的同事不用心,而是兩人真的很難找到任何聯係。


  原本被否決了的念頭再次浮上餘成言心頭,難道凶手真的是無差別殺人?

  他皺了皺眉頭,撥通了顧行的電話,心不甘情不願地坦承自己沒發現新的線索。


  顧行倒也沒指責什麽,他聽完了對方的詳細說明,想了想,說道:“查錢。”


  “什麽?”


  天色已晚,酒吧街又開始了喧鬧,十天前的命案並沒有阻擋住人們的腳步,反而為他們增添了難得一見的刺激和談資,現場旁邊的酒吧生意比以往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七點還沒到的時間裏,前來買醉與聚會的人就已絡繹不絕。


  顧行仍穿著那件英倫風的厚風衣,筆直地站在現場邊緣,一側是小巷中的陰冷血腥,另一側卻是步行街的紙醉金迷,而他則像是這光與暗之間的分界點。


  他連看都沒多看前來買醉的人群一眼,但正在這當口,幾個奇裝異服露大腿的漂亮姑娘嘻嘻哈哈地走了過來,剛要進門,突然愣了下,一個臉上加耳朵至少穿了十隻環的大姑娘“嗷”地嚎了一嗓子:“臥槽!禁欲係帥哥啊!”


  餘成言隻覺得電話對麵越來越吵,簡直像個專賣鴨子的菜市場,間或夾雜著莊恬極具辨識度的“哈哈哈哈”和年輕女孩七嘴八舌的“小哥哥來留個電話唄”。


  這個犯罪現場可真是不能更糟心了。


  不到半分鍾時間,顧行身上起碼沾了五種不同的香水味道,嗆得腦仁疼,他終於冷下臉來:“莊恬!”自己擋開伸過來拍照的一隻手機,背過身去,提高了聲音:“老餘,查第二死者收入。”


  “死者”兩個字讓圍上來湊熱鬧的姑娘們愣了愣,吊兒郎當的神情在她們臉上凝固起來,巷口黃白相間的警戒帶還在,但她們直到這個時候才知道被她們圍著的男人的身份,也在同時切實地意識到了,這裏真的是一起殺人案的犯罪現場。


  隻有一個人像是喝高了,還瘋瘋癲癲的沒想明白,仍在借酒裝瘋般往顧行身上蹭,但這回沒人縱容她了,莊恬得到了命令,臉上笑容一抹,當即利落地擰過對方的腕子,往後一扭,把人推到了牆邊,沒等人反應過來,就惡人先告狀地大喝一聲:“警察辦案!你幹什麽就往警戒帶裏麵闖?!”


  那女孩被嚇了一大跳,兩隻眼睛也不知是美瞳沒戴好還是出了別的問題,好一會沒法聚焦,梗著脖子懵懵懂懂地和莊恬大眼瞪小眼,幸虧她旁邊的同伴反應得還算快,連忙連拖帶拽地把她給拎走了。


  周圍總算清靜下來。


  莊恬鬆了口氣,決定晚上回家就給李非魚打電話,好好說道說道這個到處惹麻煩的“紅顏禍水”。


  顧行已經進了拋屍的窄巷,龐大的垃圾箱足有半人多高,現在仍舊在原處,但裏麵已經被掏空了,隻剩下幾隻居然還沒凍死的蒼蠅圍著殘留的血跡嗡嗡飛舞,他小心地避過地麵的血跡和印痕,抬手掀開垃圾箱蓋。


  一股酸腐的惡臭撲麵而來,分不清是屍體還是之前的垃圾留下的。


  他打開手電,照亮黑洞洞的箱底,然後對照了一下現場照片中垃圾箱內的狀況,末了,說道:“第一現場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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