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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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惡作劇的炸藥失竊案從五年前就埋下了禍根,兜兜轉轉到現在,已經留下了五具以上的屍體。而隨著這些屍體的出現,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一個再明確不過的死胡同——王鵬章。
說服祁江藏屍、盜竊炸藥的是他,殺死祁江夫妻的是他,利用顧春華和張宏誌的是他,將他們滅口泄憤的也是他,剩下一個張宏義剛剛浮出水麵,但沒有人懷疑這個碩果僅存的幫凶的下場……
在一個月之前,誰都沒有想到,那名不過三十出頭的英俊男人居然是個老辣又狠毒的殺人狂,而現在,就算知道了這一點,卻仍舊於事無補,無論檢查了多少遍交通與旅館住宿等各個係統留下的記錄,都找不到他的蹤跡,出入縣城的每一條路都布下了嚴密的路障,然而他整個人就好像憑空蒸發了一般!
“所以現在就隻剩下了一條線索。”
李非魚壓低了聲音,陽台的門緊緊關閉著,頭頂就是房頂,而樓下空無一人,但她仍然謹慎地伏在欄杆上將四周打量了一圈。
就在她安心地直起腰的同時,顧行輕聲說出了藏在她心裏的那兩個字:“內鬼。”
能夠接觸到內部信息的人並且及時通風報信的人並不多,其中誰最有可能,他們已大致有了數,隻是暫時還沒有證據罷了。
李非魚便笑起來,眼睛裏像是有細碎的光閃過。
顧行被這一抹狡黠的笑晃了下神,不知為何,仿佛又依稀聞到了臘梅花清澈的香氣,他心中有片刻的迷惑,那些從來都環環相扣的理智像是在猝然間脫落了一節,留下了道古怪的空白。
但他還沒給前因後果找到個合理的解釋,手機鈴聲就突兀地響了起來。
陸從安冰冷而低沉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把你手裏的案子放下!下午會有人去找你交接新的案子,你們立刻趕回來!”
顧行難得放鬆的表情在一瞬間再次繃緊,他下意識地做出了近乎立正的姿態,口中卻反駁道:“不行,寶金,有內鬼!”
但對方並不給他拒絕的餘地,冷冷道:“顧行,我不是在和你商量,立刻回來!這是命令!”
命令?
李非魚陡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朝對麵看去,隻見顧行另一隻手緊緊抓住了欄杆,拇指粗細的空心金屬圍欄被他掰得幾乎變了形。
過了好一會,他才在愈發僵硬的沉默中生硬地擠出一個單字來:“是!”
對麵沒有再回應,幹脆地掛斷了電話。
顧行卻沒有動,依舊垂著頭站在原地,手機在他手中發出不堪重負般的格格響聲。
李非魚去抓他的手:“顧隊,還……”
她沒說完,聲音就卡在了一半,就在碰到顧行手背的時候,她突然發現他居然全身都在發抖,仿佛憤怒到了極點卻又無從發泄。
李非魚自覺有無數種法子看透人心,但在這個時候,她也同樣明白,多年來所忍耐的不近人情的掌控,與在那些強權之下所生長出的與對方如出一轍的強硬人格,二者之間的矛盾永遠不可能通過幾句話來輕描淡寫地調和,再真切再感同身受的安慰也不行。
她隻能安靜地站在一邊,默默等待。
顧行幾乎壓抑到了極限的情緒終究還是沒有爆發出來,他慢慢地鬆開了變形的欄杆,表情逐漸恢複了平靜,他深吸一口氣,主動接上了李非魚沒剩餘的半句話:“還有半天時間。”
他把手機塞回衣袋,再不看一眼,啞聲道:“叫人來,準備出發!”
所剩的時間不多,但特偵組的效率極高。
兩個小時後,張宏義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就被發現在了出租屋裏,屋子裏空無一人,隻有嗡嗡飛舞的蒼蠅和滿地空酒瓶與屍體作伴。
死亡時間已經超過三天。應該是在殺死了顧春華之後就被趁醉滅口的。
難得出一次現場的餘成言全程陰著臉,出了門就立刻把口罩甩開,像是要藉此也拋開滿屋的屍臭一般。他回頭看了眼在屋裏忙活的同行,見沒人注意這邊,壓低了聲音問:“接下來怎麽辦?真的會是……”
雖然這麽問,但之前幾人已經討論過了,所以他也沒指望著得到什麽多此一舉的回答,話到一半就自己住了口,轉身第一個回了車上。
但很快,他就又跑了出來,車門被他甩出“砰”一聲巨響,神色裏有掩不住的急迫。
“顧隊!”他大聲朝屋子裏招呼,“有王鵬章的線索!”
不僅是特偵組,在場的其他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全都驚訝地望了過來。
通緝已經發了數天,王鵬章卻始終杳無音訊,誰都沒想到他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居然恰恰就在這個節骨眼上露出了痕跡。
半個小時後,縣公安局門前已經停了一溜警車,其中居然還有兩輛臨時調來的特警運兵車,引擎已經發動,數道警笛的銳響交織在一起,讓人不由自主地繃緊了神經。
從張宏義死亡現場趕回來的警車急刹在隊尾,特偵組的幾個人走了下來,但誰都沒想到,就在看清了眼前這陣仗的一瞬間,顧行突然就變了臉色,他拋下身邊的同事,快步搶到了打頭的警車前麵,在車子發動之前的一瞬間猛地拉開了車門。
“下來!”
他言辭冷厲異常,見那開車的民警還在發愣,索性揪住對方的衣領,不由分說地把他給拽了出來。
那人還是個老熟人——“爆炸案專案組”裏的周勁鬆,他趔趄幾步總算站穩了,茫然問:“顧隊長,這是怎麽回事?”
顧行不搭理他,緊接著就去敲第二輛車的車門。
李非魚連忙趕上來按住他的手,匆匆解釋:“剛剛得到的消息,王鵬章手裏存有數量不明的炸藥和自製槍械,普通警車防護不夠,會有危險!難道沒人跟你們說嗎?”
見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她與顧行對了個眼神,代他下令:“這次任務交給特警大隊,其他人員留下,原地待命!”
因為之前聽說嫌疑人接連犯下血案,十分危險狡猾,所以寶金縣出動了不少警力準備實施圍捕,但這樣一來,大半人力就派不上用場了,所有人都麵麵相覷。
一個瘦高的老警察排眾走上前來:“那你們呢?還有我們專案組怎麽辦?”
李非魚認出他來,是因為那場惡作劇般的墳地爆炸案而成立的專案組組長,姓江,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一副存在感稀薄的老好人模樣,沒想到這時還挺有責任感。
她猶豫了下,湊到顧行耳邊低聲詢問了幾句,見他點了頭,才說:“江組長,這樣吧,咱們一起,跟著特警的車走!你去叫上組員,大夥都穿好防彈衣,這回的嫌疑人極端危險,一定要小心!”
在場眾人中,沒有誰比她更有親身體會了。
江組長瞧見她額頭和眼角剛剛愈合的疤痕,對這種命令般的指示隻能接受,但仍忍不住多問了句:“還沒說目的地在哪裏呢?”
這一回,沒有人再為他答疑解惑,顧行對特偵組另外幾人打了個手勢,冰冷的目光掃過眾人,一字一頓:“現在開始,手機、手表、所有電子設備上交,無線電靜默!”
這句話像是一道咒語,四周驟然安靜了下來。
一瞬間,不止一人想到了在這話背後隱藏的兩種含義——保密,或者有內鬼!
剛被告知原地待命的民警們紛紛挪開車子,退回了公安局大院裏頭,餘成言不知從哪弄了個無紡布購物袋,先把特偵組幾個人的手機收了進去,然後衝江組長晃了晃袋子。
老警察隻愣了不到一秒鍾,就幹脆地把自己的老諾基亞也扔到了裏麵。
接下來是專案組的其他人,甚至連臨時調來的特警都沒放過,很快,各種型號的手機就堆了小半袋子。
縣局的局長親自收了院中其他人的手機,把人帶到了寬敞的會議室裏,大門在他身後緊緊關閉,一隻蚊子也無法進出。
顧行最後往裝滿的口袋裏看了一眼,抿了抿嘴唇,拉開為首那輛特警運兵車的車門,坐到了副駕駛位置上,他透過車窗接過莊恬遞過來的防彈衣,沉聲下令:“出發!”
特偵組與專案組都被拆分開來,除了顧行以外,唯一一個知曉目的地的餘成言自動坐上了另一輛車。
江組長本想坐上顧行那輛車,但上車之前,卻被李非魚攔住問了兩句無關緊要的話,這麽一耽誤,就隻能眼看著李闞與周勁鬆師徒倆趕在了前麵,自己隻好與李非魚一起坐了後車。
車內隻有寥寥幾名特警隊員,縱然每人都是荷槍實彈全副武裝,仍然空出了不少地方,像是專門給他們留了位置,但即便如此,因為車廂內沒有窗戶,連與駕駛室之間都拉上了簾子,在車門關閉之後,昏暗的光線一下子就讓空間顯得逼仄而具有壓迫感起來。
江組長望向前方微微晃動的簾子,皺了下眉頭,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開始生出一種反常的焦慮。
就好像是羊入虎口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