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走出去
其實陳幻雲知道自己今天要進行升學考試。
但此刻的他仍然靠在一個破舊且漆黑的搖椅上，雙眼緊閉著，瘦小的臉頰上還能看出眼淚殘留的痕迹，油頭垢面的樣子說明他昨晚沒洗澡且一晚上沒怎麼睡覺。
昏暗的房間里煙霧繚繞，此時已然是這個地方早上的時間，但外面並沒有光從窗戶透進房間，隱隱約約能看到窗外的路燈還散發著微不足道的光。
「嗯……！」
陳幻雲發出了一句痛苦又疲倦的聲音。
他醒了，準確的說他不是自己醒的，而是被他手上一隻未燃盡的煙燙醒的，實際上他也沒睡著，只是在深度發獃。
「咳咳！」
陳幻雲下意識的把手裡的煙仍在了地上，然後咳嗽了兩聲，用力抬起一隻沉重的右腿在地上呲了兩下。
房間髒亂不堪，搖椅周圍散落著幾十根只抽了幾口的殘煙以及幾十瓶空蕩蕩的啤酒瓶。
但除了這些其他地方卻被收拾的整整齊齊。
乾淨的床單，疊的有稜有角的被子，以及面前井井有條的電腦桌和他左手邊的一塵不染的衣櫃。
這些東西是這個房間除了衛生間外的全部。
陳幻雲想起身，卻發現自己頭疼欲裂，連用雙手撐起自己的力氣都沒有了。
「滴滴！滴滴！」
陳幻雲的手機響了，聽聲音是有人發消息過來了。
他嘗試著用左手去拿放在衣柜上的手機，卻發現自己連拿手機的力氣也沒有。
「滴滴滴滴滴滴.……」
手機聲音又響了，這次是打電話的聲音。
陳幻雲只能躺在搖椅上眼睜睜的看著電話鈴聲漸漸消失，然後緊接著又來了一長串「滴滴」的聲音——有人發來了連續的消息。
陳幻雲顧不上理會他們，他斜著頭看著地上密密麻麻的煙頭和啤酒瓶，眼神有些茫然。
他想起了自己昨晚無助的一幕，通過不停的抽煙喝酒，試圖用酒精和尼古丁來麻痹自己悲傷的內心。
煙霧通過窗戶的縫隙飄到屋外，並沒有讓起早掃街的辛大娘誤認為是著火了。
「可憐的人兒！」
辛大娘抬頭看看了窗戶，嘆息了一句，拿著她那把跟了她一輩子的掃把朝著遠方的黑幕中慢慢走去。
一小時后，陳幻雲終於恢復了一點力氣，他可以撐起自己慢慢站起來了。
可還沒等他完全站起來，突然雙腿又失去了力氣，正要向前邁出去的腿一下沒撐住自己，「啪」的一聲，陳幻雲栽倒在了床邊。
「還挺幸運！」陳幻雲在心裡自嘲了一句。
原來他跌倒的床下剛好放著一桶牛奶，這是王夢希老師上次家訪時帶給他的。
陳幻雲伸出手慢慢拖出了牛奶，用儘力氣擰開了瓶蓋，把嘴伸過去吮吸這瓶子里的牛奶。
「咳咳！」
由於是趴著喝，陳幻雲一不小心給喝道鼻子里去了，嗆了一大口。
隨著姿勢越來越熟練，陳幻雲開始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片刻就喝了大半桶。
「嗝……」陳幻雲打了個飽嗝，用舌頭掃了一圈嘴唇，然後就這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沒想到克隆牛的奶居然還挺好喝的，看來任何食物在餓死鬼面前都是珍饈，這句話真的沒說錯。」
陳幻雲確實沒想到自己能喝這麼多這種克隆牛的牛奶，他之前也喝過，每次都是喝一小杯，實在是這牛奶的腥味和苦味太讓他接受不了了。
又過了十分鐘，陳幻雲終於恢復了一點力氣，他急忙起身，走到衣櫃前拿起手機。
是他媽媽發來的視頻以及王夢希老師發來的電話和發的簡訊。
陳幻雲先點開了視頻。
只見他媽媽站在一個只有一盞微弱燈光的房間里，雖然光線很暗，但從視頻里隱約可以看到其充滿艱辛的面孔，憔悴且漆黑的臉頰不知受了多少風霜才會熬著這般模樣。
陳母背後的小床上躺著一個瘦弱的身軀，一動不動，那是他得了肺癌的爸爸。
「幻雲，你爸爸已經不行了，記住媽媽的話，你要好好的，離開這個地方，等有朝一日再來到這裡看看我們，媽媽就知足了！記住，保護好那顆水晶，活下去，混出個人樣兒來！」
陳幻雲看到這個視頻，眼淚再也忍不住的奪眶而出，嗚咽的聲音從他顫抖的身體一股一股的發出，好不凄涼！。
「媽！爸！啊……！」
陳幻雲發出了陣陣撕心裂肺的吶喊聲，他沒想到有一天只能隔著冰冷冷的屏幕去面對親人的生死離別。
正當他沉浸在背上之中時，一條簡訊發到了他的手機上。
那是王老師給他發的簡訊：
「陳幻雲，你在哪裡？你在搞什麼鬼？你不知道這是今年唯一一次升學考試嗎？你還想不想離開這裡？考試已經考試半個小時了，看見信息后馬上上電腦去考試！」
作為王老師最喜歡的學生，陳幻雲的確有他的過人之處，那就是聰明！
學習成績一直是他所帶學生的第一名，連第二名都望其項背。
陳幻雲看到了王老師發來的簡訊，又想起了媽媽剛剛視頻里的話，開始穩定了自己的情緒。
陳幻雲轉身來到電腦前，按下了開機鍵，又走到床邊拿起還沒喝完的牛奶，大口大口的把它喝完，然後去到衛生間用冷水沖洗了麻木的臉后，迅速回到了電腦前。
打開網站，輸入考試賬號和密碼，開始答題……
「呼！這小子終於上線了！」
遠在五公里之外的教育局辦公樓里，王夢希不安的坐在電腦前，是不是的看著手機和面前的電腦，在陳幻雲上線的一刻，她終於放下了懸著的心。
「還有一個半小時，按照他的速度做完應該是沒問題了！」
王夢希看著電腦上的時間，喃喃自語道。
「也不知道他那邊發生了什麼，等考完試抽空去他家看看吧！有一個月沒去過了。」王夢希放下了手機，輕靠在椅子上，活動了下脖子，盤算著該去關心下這個一個人生活的學生了。
果然不出王夢希所料，兩個小時的考試時間，陳幻雲只用了一個小時就完成了考試，都沒有檢查下，就直接交卷了！
「這麼快？」王夢希的電腦上顯示陳幻雲已經交卷了，比她預期還要快，不禁有些驚訝。
「這小子會不會都沒仔細看題目啊？」王夢希又開始為陳幻雲的考試擔心了。 ……
陳幻雲關上了電腦，考完這場試，他也不用再上網課了。
看著房間里凌亂的煙頭和酒瓶，陳幻雲想到了那句滿大街都是的廣告語——「想上頭，喝天堂酒！想失眠，抽天堂煙」！
「真他娘的上頭啊！」陳幻雲揉了揉依舊很痛的腦袋，暗啐了一句。
陳幻雲摸了摸自己油膩膩的臉頰，又看了看皺褶不堪且有幾個被煙燙出的幾個洞的短袖，這與他平時清爽乾淨的形象大相徑庭，此刻的樣子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隨即脫下髒兮兮的衣服，取下自己胸前用黑色尼龍繩掛著的一塊和嬰兒手掌大小的五角水晶，然後進入衛生間沖了個冷水澡。
把自己收拾乾淨后這才把地面打掃乾淨，做完這些陳幻雲發現自己肚子咕咕在叫。
是的，他已經兩天沒進食了。
簡單收拾下后，陳幻雲坐在床邊拿起手機給王老師發了個報平安的簡訊，然後帶上了那枚水晶項鏈，拖著疲憊的腳步，打開房門，隻身走入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