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行刺

  城中的糧草已是一天比一天緊張,可西邊隴州那裏卻還一點消息也沒有。幸運的是,今早石紹派人將從北邊籌得的三十車糧草先行運了回來,這也總算是暫時解了鄭畋他們的燃眉之急。


  “彭大人,你且叫人速撥出十車糧草運往陳倉,之後再調撥五車送往太和關曹翔那裏。”


  “是,請大人放心,卑職這就去辦。”


  很快,兩支糧草車隊便各自啟程了。彭遠忙也返回複命。


  “大人,之前您交代的事情卑職都已辦妥了。”


  可鄭畋卻隻是呆呆地坐在那裏輕輕點了點頭,隨後兩隻眼睛又重新移回到了先前天子派人從蜀中送來的那道詔命上。


  見鄭畋愣在那裏良久無語,於是彭遠開口道:“大人,您是不是還在為之前天子的詔命而耿耿於懷?其實大人您根本就用不著這樣,想來必是天子知道此前我軍兵敗乃是事出有因,所以才會好言安慰大人,不準您的辭呈,既是天子都不曾怪罪大人,那大人您又何必還要如此自責?目下我軍士氣正逐漸恢複,大人您的身體也已漸漸康愈,一旦度過了眼下這段時日,早則今冬、遲則明春,咱們定可等來機會再次東出岐山,收複長安,一雪前恥!”


  鄭畋聽完彭遠的這番話,心中也總算是得到了些許安慰,他連忙點了點頭。


  “是呀,彭大人你說得對,是老夫我想得太過淺薄了,正如之前撤出龍尾坡時你們曾勸我的,隻要咱們能留得這青山在,早晚必有東山再起之日!”


  “大人若是真能這樣想,便是我三軍將士之福,江山社稷之福!”


  說著,二人的眼睛都有些濕潤起來。


  少頃,鄭畋再次開口道:“彭大人,這幾天賢侄曹翔那邊可曾發現賊軍有什麽動靜?”


  “稟大人,這幾日曹兄那邊一切正常,並未發現有什麽可疑的情況。”


  鄭畋聽完點了點頭。


  “那陳倉那邊情況如何,昌言、昌符他們可曾有消息傳來?”


  “大人,這幾日南邊並不曾有消息傳來,想必應該也是一切正常。”


  “這便好,這便好。”鄭畋安心道,“再過幾日袁公那邊應該也就會有消息了,噢,對了,彭大人,為何老夫已多日不見令弟沈明?”


  彭遠忙解釋道:“噢,大人有所不知,這些天舍弟沈明一直都和軍士們住在校場那邊,此刻他正忙著訓練城中新兵,連日來將士們操練也都很賣力,看樣子再用不了多久他們便可堪重用了。”


  “好!好!”


  鄭畋聽了很是欣慰。


  “這些日子你們大夥兒全都辛苦了,反倒是我這老朽無能之輩整日裏卻就隻知道在這屋中唉聲歎氣。”


  “噯,大人怎麽能這麽說呢。”


  “來來來,彭大人,你且隨老夫一起到校場去,今日老夫要親**問一下那些將士們。”


  “是,大人請。”


  就這樣,二人很快便一起來到了校場旁。此時,一群軍士正圍攏在校場中央,人群中還不時響起喝彩之聲。鄭、彭二人忙也好奇地圍了上去,這才發現原來是沈明正在那裏與人比試摔跤。


  “噢,是都統大人呀!”邊上有軍士忙朝鄭畋他們施禮道。


  鄭畋趕緊一擺手,示意他們不必拘禮。


  隻聽沈明在人群中高聲道:“你們中還有誰敢出來再和我比試比試呀?最好是來個塊頭大點的、禁摔的!”


  周圍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沒有人敢吭聲。


  這時,人群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我來試試!”


  隻見一名壯漢擠過人群,當即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場地中間。


  “小的吳毅,平日裏人送外號‘小秦瓊’,今日敢向大人討教。”


  “哦?看你這塊頭倒是不小,但不知是不是真有秦瓊的本事,好,那你就放馬過來吧!”


  “是,那小的我便不恭了。”


  說著,那人忙一個健步朝沈明衝了過去。見對方猶如一隻大牛朝自己頂了過來,沈明趕緊朝邊上一撤步,這才勉強將他閃了過去。對方也不甘示弱,忙止步回身,一把抱在了沈明的腰間。沈明忙也扒住那人的胳膊,卻發現對方肉大身沉,他是拉也拉不過來、推也推不過去,於是索性便也用自己的雙臂挽住了對方的腰身,接著來了個力拔千鈞,愣是一下子將對方提了起來。那吳毅隻覺自己忽然雙腳離地,之後便被沈明一下子橫著甩了出去。他忙在地上滾了兩圈,這才又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


  “好——”


  邊上頓時響起了喝彩聲,可這下也是讓那吳毅有些惱了。隻見他趕緊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浮土,隨後將上衣一解,甩到了一旁。


  “隻怪小人自己剛才腳下打滑沒有站穩,大人,咱們再來!”


  “好好好,你隻管放馬過來!”


  吳毅就這麽光著膀子,繞著沈明轉悠了兩圈。剛才已經領教過對方厲害的他,這會兒也是不敢再輕舉妄動了,他一直在邊上找尋著出手的機會。


  “上呀!快上呀!”


  終於,架不住邊上的慫恿,吳毅再次朝沈明衝了過去。沈明見對方又要來剛才那一招,於是心中竊喜的他趕忙伸手準備去拉對方的胳膊。可誰知,就在那吳毅即將衝到自己跟前時,他卻又突然朝邊上猛地一轉身,隻讓沈明一下子撲了個空。


  “嗯?我還以為這小子除了肉大身沉外便再沒什麽特別的了,沒想到他這腳底下也能這麽快。”


  可就在沈明這一愣神的工夫,那吳毅卻已是轉到了他的身後,隨即一把將他連胳膊一起死死地抱在了懷裏。


  “好,快把他舉起來!快把他舉起來!”


  吳毅一聽,於是趕忙發力。沈明自然也察覺到了對方的意圖,好在他自己的塊頭也不小,豈是那什麽人說舉就能舉的?


  二人就這麽在那裏僵持了好半天。隻見他們一個是要拚命地掙脫對方,而另一個卻是從後麵死死地抱住對方就是不肯撒手。兩下裏呼喊聲、加油聲不絕於耳,不少人扯著嗓子把臉都給憋紅了。不知不覺中,周圍聚攏過來的人也是越來越多,整個校場很快就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大人,用力,快把那小子甩開!”


  “小秦瓊,你倒是快使勁呀!”


  眼瞅著沈明似乎已經開始有些堅持不住了,可就在那吳毅還沒來得及得意之時,隻聽沈明忽然一聲大喝,隨後青筋暴起,兩臂猛地一撐,隻將對方的胳膊一下子掙開。吳毅一愣,他真是沒想到對方會有這麽大的力氣,這還是頭一次有人被他從後麵抱住了竟還能掙脫的。而也就是在他發愣之時,沈明忙一低頭,一眼便瞅見了自己胯下那背後吳毅的半隻腳。於是,他也顧不得那許多,一個海底撈月,伸手便將對方的那隻腳從自己胯下抄了過去。吳毅隻覺自己的左腳突然間不知被什麽東西給扥住了,緊接著自己便失去了重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這下可是該換沈明不肯撒手了。他忙抱著吳毅的那條腿朝側麵翻了個身,之後一個泰山壓頂,隻叫對方當即被自己死死地壓在身下,再也動彈不得。


  “唉——”


  邊上立刻傳來一片歎息之聲。而那還在掙紮著的吳毅也開始覺得自己被壓得有些漸漸喘不上氣來。就在這時,沈明忙一撒手,隨後便從他身上挪開了。吳毅這才也趕緊跟著爬起身來,之後在邊上彎著腰喘起了粗氣。


  “好——”


  校場內頓時響起了雷鳴般的歡呼聲。


  邊上都統鄭畋忙也朝彭遠挑指讚道:“嗯,令弟沈明果然身手不凡!”


  “大人過譽了。”


  “小子,怎麽樣,這下你也總該是服了吧?”沈明得意道。


  吳毅忙直起腰朝沈明一抱拳。


  “大人神勇,小人輸得心服口服,今日小人我是甘拜下風!”


  “好,哈哈哈哈……”


  沈明忙笑著朝對方走了過去。


  “這便好!這便好!說實話,俺也是好久沒這麽痛痛快快和人過過招了,看你小子剛才的身手倒也還算不錯,這麽著吧,改日我請你喝酒,回頭有機會咱們再好好切磋切磋,你看如何呀?”


  “哦,那敢情好呀!大人,那咱們可就這麽說定了!”


  “一言為定!一言為定!哈哈哈哈……”


  沈明再次發出了爽朗的笑聲。


  人群漸漸散開,鄭畋、彭遠這才也笑嗬嗬地走了過來。


  “噢,原來是都統大人和大哥呀。”


  沈明忙朝二人抱拳施禮。


  “沈明,你們剛才這是……”彭遠上前道。


  “咳,大哥,這不城中無以為樂,我見大夥兒連日來操練得也是辛苦了,於是便趁著剛才休息的時候找了幾個手下和他們比試摔跤,也算是讓俺活動活動筋骨,對了,大哥,都統大人,今日你們怎麽有空一起到校場來了,是不是都統大人有什麽吩咐?”


  “噢,老夫是想……”


  就在這時,有軍士快馬趕到了校場邊。


  “報——啟稟大人,陳倉李司馬派人送來書信。”


  “哦,書信何在?”


  來人忙掏出書信呈了過去。鄭畋拆開一瞅,隨之臉上也是又露出了笑容。


  “大人,不知李司馬在信中所言何事?”


  “噢,昌言他們近日在陳倉一帶募得糧草千石,所以特派人送來書信,告訴我們不必再為他們的糧草之事擔憂了,不僅如此,他們還給咱們這邊也運來了五十車糧食,今晚便可抵達。”


  “哦?”


  彭遠聞言一愣。


  “怎麽,彭大人,是不是有什麽不妥?”


  “噢,沒什麽,卑職隻是想到今早咱們不是也剛巧派人去給他們送糧了嘛。”


  鄭畋一聽。


  “噢,對對對,你不說老夫還真就差點給忘了,這樣吧,彭大人,你趕快派人追上去,然後通知他們將那十車糧草改道運往太和關。”


  “是,在下明白了。”


  鄭畋隨後又轉身朝沈明笑道:“沈將軍,剛才你不是說要請人吃酒嘛,我看也就不必改日了,既是眼下城中糧草已經有了眉目,而且將士們連日來也都操練得十分辛苦,那不如今晚便賜酒犒勞三軍,也讓大夥兒好好休息一下,你看如何呀?”


  沈明一聽,當即樂得合不攏嘴。


  “哈哈,這可太好了,那俺就先替大夥兒謝過都統大人了!”


  說著,沈明忙朝鄭畋深施一禮。


  當晚,李昌言在信中所說的那五十車糧食果然運來了,鄭畋自然也言而有信,賜酒給了城中將士。眾人隻覺那碗裏的酒是香甜可口,連日來的辛勞也是一下子便就一掃而光。無需多說,沈明老早便抱著一壇子好酒去找吳毅了。彭遠知道,這些天沈明也是辛苦了,索性也就沒多管他,隻由著他去了。可彭遠自己卻是不敢鬆懈大意,於是他便獨自帶人陪著都統鄭畋一起到城中各處去慰勞將士。


  “多謝大人賜酒!多謝大人賜酒!”


  每到一處,身邊總能響起這樣的歡呼聲。


  “我知諸位已是連日辛勞,故而今日多飲幾杯便也無妨!”


  “是,多謝都統大人!”


  一番巡視下來,鄭畋自己也已是有了幾分醉意。


  “大人,天色已晚,不如早些回府歇息吧。”彭遠忙從旁勸道。


  鄭畋想了想。


  “也罷,如今老夫酒力已是大不如前,沒飲幾杯便就有些醉了。”


  於是,鄭畋在彭遠的陪同下先行返回了府邸。


  沈明這邊卻是與吳毅喝得高興。很快,他帶來的那壇好酒便已是見了底。


  “吳老弟,這酒怎麽樣?”


  “大人帶來的酒自然是沒的說,隻可惜……”


  吳毅忙一抹嘴,隻把那已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你小子,是不是還沒喝夠呀?”沈明偷笑道。


  吳毅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不瞞大人您說,咱們弟兄也是有好一陣子沒喝過這酒了,上個月剛募進城的那三百新卒卻是最慘,自打他們進城後便就再沒聞見過酒味,看來今晚他們一個個非喝趴下不可。”


  沈明聽了忙咯咯笑了起來。


  “嘿嘿,這幫傻小子哪裏知道,這還是俺大哥當初向都統大人提議定下的規矩,新兵進城頭一個月必須滴酒不沾,為的就是戒掉他們身上之前沾染的那些臭毛病!”


  吳毅聽了也在邊上點了點頭。沈明則在喝完自己杯中的最後一滴酒後,這才也有些依依不舍地將那酒杯推到了一旁。


  “唉,老弟呀,還是俺大哥說的對,這酒雖好卻是不能多喝,喝多了便是怕要誤事!也罷,那咱們今日就先喝到這裏,等將來殺進長安,宰了黃巢那個王八蛋,咱們再好好喝他頓慶功酒!”


  “好好好,就按大人說的辦!”


  “哈哈哈哈……”


  笑罷,沈明忙拉起吳毅道:“走,老弟,咱們也喝了這麽半天了,陪哥哥我去方便方便。”


  於是,吳毅攙著沈明,二人就這麽一左一右,搖搖晃晃地朝屋後拐角的茅廁走去。


  方便過後,沈明先自走了出來。這時,不遠處幾隻原本落在樹杈上的烏鴉不知怎地被驚飛了。


  “啊——啊——”


  沈明眉頭一皺。


  “嘿,這幾個倒黴蛋,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還在那裏瞎喳喳什麽!”


  秋已經漸漸深了,雖是剛剛才喝過酒,可那一陣冷夜涼風還是吹得沈明不由得哆嗦了幾下。


  “喂,吳老弟,我說你倒是好了沒有?”


  沈明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白天在校場上時我見你動作不是挺麻利的嘛,怎麽這會兒撒個尿卻又如此磨蹭起來?”


  說著,沈明很不情願地又往那茅廁門口湊了湊。


  “我說,吳……”


  可就在這時,吳毅卻是突然探出頭來,隨後一把捂住了沈明的嘴。


  “噓,大人,千萬別出聲!”


  吳毅朝對方緊張地小聲道,之後這才又慢慢鬆開了自己的手。


  “怎麽,出了什麽事?”


  沈明忙也跟著警覺起來。


  吳毅趕緊拉著沈明又躡手躡腳地回到了剛才那間茅廁中,二人一起從那後牆木板間的一道縫隙處小心地向外張望起來。


  “大人,你看。”


  沈明忙定睛觀瞧,這才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吳毅會把自己又拉回到這麽個臭烘烘的地方。原來,就在離那後牆不遠的馬廄旁,幾個黑衣蒙麵的家夥正聚在一起鬼鬼祟祟地商量著什麽。


  “大人,那幾個家夥應該不是咱們的人吧?”


  “這還用說,要是這城裏的軍士何至於蒙麵,再者說了,你沒見他們一個個全都穿著夜行衣嘛!誒,吳毅,你聽得見他們在說什麽嗎?”


  吳毅忙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


  “聽不太真切,大人,他們聲音太小了。”


  就在這時,隻見其中一個家夥忽然直起腰來,隨即朝著城中西北方比劃了幾下,之後便與眾人四散而去。


  “大人,那個方向……那個方向好像是都統大人府邸所在。”


  “什麽!”


  吳毅的話突然提醒了沈明。他連忙打了個冷顫,之前喝下去的那些酒也是一下子全醒了。


  “快,吳毅,快去營房把弟兄們都叫起來,然後帶著他們去都統府上保護大人!”


  “沈大人,那您怎麽辦?”


  “哎呀,你就別管我了,還不快去!”


  “是!”


  吳毅忙應了一聲,之後便轉身跑了出去。沈明忙也回屋抄起了他的金刀,隨後便直奔鄭畋府邸而去。


  此時,都統鄭畋早已在自己的房中歇息下了。而彭遠卻不知為何,今晚總是覺得有些心神不寧。於是,他獨自來到後園亭中,隻在亭下慢慢踱起步來。


  這時,府中一名隨侍捧著件披風朝他走了過去。


  “大人,天涼了,還請大人快些披上點吧。”


  彭遠停下來輕輕點了點頭,那侍從便也趕緊上前替對方圍上了披風。


  “對了,大人,今晚您為何沒去找沈大人他們一起喝酒呀?”


  “噢,今日難得鄭都統慰勞三軍,既是如此,便叫他們痛快喝上幾杯也就是了,我若在跟前,隻怕我那兄弟也就喝不踏實啦!”彭遠輕聲笑道。


  “噢,原來是這樣。”


  許久,那侍從再次開口道:“大人,您看,再過兩天這月亮就又要圓了。”


  “是呀,想來我們到這裏也已有大半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呀。”彭遠舉頭凝望道。


  身後那侍從自然無法理解彭遠此刻的心情,他隻是在那裏無所事事地朝周圍東張西望著。突然,他的目光被月下屋簷上幾個晃動的黑影給吸引住了。


  “誒,大人,你看那是什麽?”


  侍從伸手朝側麵的屋頂指了指,彭遠忙也回過頭來朝那方向瞅了瞅。可就在這時,一支弩箭卻忽然“嗖”的一聲朝他們迎麵飛來,隨後徑直釘入了那名侍從的麵門。隻見那人也是還沒來得及叫出聲響,他便已倒地不起。邊上彭遠一瞅,自知大事不好的他忙一轉身,趕緊躲到了旁邊一根亭柱後。


  “當!當!當!”


  又是三支弩箭襲來,深深地釘進了彭遠背後那根立柱上。屋簷上的幾個家夥見彭遠躲在柱子後麵不肯出來,於是他們索性也不再遮遮掩掩,隻一個個從屋頂上跳了下去。四、五個人忙快步衝進亭中,這才發現除了剛才倒在地上的那名侍從外,另一個人早已是不見了蹤影。而就在他們正準備轉身離開時,突然,兩支利箭卻反從他們背後射來。二賊不備,當即應聲倒地。邊上三人一驚,可這會兒彭遠卻已是一個健步跨出回廊,隨後又是雙箭離弦,直取二賊。見彭遠朝自己衝了過來,那亭前的最後一個黑衣人這才也趕忙抽出短刀。可彭遠卻並不給他出手的機會,就在對方剛要朝自己揮起短刀時,彭遠忙將手中長弓一掄,照著對方的胳膊便是狠狠地一下。那短刀劃著弧線飛落到一旁,彭遠見狀上去抬腿便又是一腳,隻將那廝當即踹翻在地。那人還沒來得及再朝短刀的方向爬上幾步,彭遠卻已又撲到了他的身上,隨之一把便將弓弦套到了那家夥的脖上。彭遠在後麵用力扳動弓柄,隻叫那堅韌的弓弦在對方的脖子上是越勒越緊。


  “說,是誰派你們來的!”彭遠咬牙切齒道。


  可對方卻隻是在那裏拚命地掙紮,就是不肯開口。


  這時,前院也傳來了響動。


  “快來人呀,有刺客!”


  聽那前院的動靜,彭遠知道來的絕不止這幾個人而已。他忙一抬頭,這才發現兩側的屋頂上已經又爬上來十幾個黑衣人,他們正馬不停蹄直奔前院而去。


  “不好!”


  彭遠一下子便意識到,對方下手的目標肯定是都統鄭畋。他見手裏的那個家夥這會兒已是沒了掙紮,於是忙扔下那廝,也起身朝前院奔去。


  剛到前院,彭遠便看見二、三十個黑衣人已經和府中的軍士廝殺到了一處。而同樣聽到動靜的都統鄭畋忙也披上外衣,舉著寶劍從屋中衝了出來。彭遠見狀趕緊跑了過去。


  “大人,您怎麽出來了!”


  “這些家夥到底是什麽人?”


  “哎呀,大人,現在已顧不了那許多,這裏太危險,您還是趕快進屋吧!”


  說著,彭遠忙將鄭畋推回到了屋中,隨後從外麵關上了門。可就在他們說話的工夫,又有十幾個黑衣刺客逾牆而入。彭遠帶著幾個侍衛守在屋門前,他在簷下是舉弓搭弦連發數箭。可對方實在是太多了,沒過多久,和他們一起廝殺的那些府中軍士便沒幾個活著的了。


  這時,有幾個在附近聽到動靜的士卒趕了過來。可他們剛一跨進前院,便立刻被埋伏在屋頂上的刺客用弩箭射殺。由於今晚鄭畋剛巧下令賜酒犒勞三軍,所以這會兒城中軍士大都已喝得酩酊大醉。留在府中值守的侍衛隻剩下不過一、二十人,可眼下對方至少還有三、四十個。眼瞅著前院已是守不住了,無奈,彭遠隻得趕緊帶著剩下的人退入了鄭畋屋中。


  “彭大人,外麵情況怎麽樣了?”鄭畋焦急道。


  彭遠忙吹滅了身旁的燭燈。


  “快,快把其他燈也都滅掉!”


  屋內頓時陷入到一片漆黑之中,彭遠則護著都統鄭畋退到了一旁的牆角下。然而,當他們豎起耳朵仔細傾聽外麵的動靜時,卻發現此時屋外已是重歸寂靜。他們聽不到外麵有一點響動,而四周異常的安靜卻又讓人不寒而栗。那屋中之人所發出的急促的喘息聲,也許是讓他們知道自己還活著的唯一證據。


  “大人,他們是不是已經走了?”有人小聲問道。


  彭遠並沒有回答,他還在仔細傾聽著周圍的一切,亦或許是在等著即將發生些什麽。突然,一陣密集的箭雨透過窗紙射進屋中,彭遠趕忙護住鄭畋趴到了地上。


  又是一陣箭雨過後,屋內重新陷入到死寂之中。這一次,急促的呼吸聲消失了,因為周圍那僅剩的幾個侍衛也死了。彭遠慢慢抬起頭來,卻發現這會兒屋中倒是比剛才亮了許多,那是月光從門上密密麻麻的窟窿裏透進來的原故。彭遠又低頭瞅了瞅鄭畋,鄭畋則也趕緊朝他輕輕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二人順著牆邊慢慢爬起身來,卻發現此刻一大群黑影已是搖晃著來到了屋門前。彭遠忙再次勒緊弓弦對準房門,豆大的汗珠則是順著他的兩頰向下淌個不停。


  “大哥,我來了!”


  就在這時,前院外忽然響起了沈明的聲音,隨後對方便領著十幾個軍士一起殺進了院中。若非在來時路上剛巧碰到一隊前去換崗的巡哨,恐怕這會兒就連這十幾個軍士沈明也找不來。


  “哦,是沈明!”


  彭遠知道這下救兵來了,於是他趕緊衝到門前,隨後抬腿一腳先自踹開了屋門。


  “沈明,我們在這兒!”


  說著,彭遠抬手又是一箭,正射穿了對麵那刺客的咽喉。


  沈明忙也帶人衝殺過去。月光下,隻見沈明手中的大刀是明晃晃、金燦燦,直殺得對麵來人根本無力招架。


  眼瞅著自己擋不住背後殺來的那個瘋子,剩下的那些黑衣刺客索性孤注一擲,全都一起掉頭朝彭遠撲了過去。彭遠手中隻有他的那張紫藤弓,這卻如何擋得住對麵十幾把鋒利的短刀?無奈,他連忙又退回到了屋中。就在彭遠不知到底該用什麽來抵擋那群蜂擁而入的家夥時,身後鄭畋卻急忙將自己的那柄寶劍扔了過去。


  “彭大人,劍!”


  寶劍出鞘,寒光乍現。那迎麵圍上來的幾個家夥隻覺得有什麽東西忽從他們眼前一晃,隨之便就見血封喉,殞命倒地。彭遠也是一愣。


  “哦,這是什麽劍,竟然如此鋒利!”


  他並不知道這便是當初壽王李傑贈給鄭畋的那柄宮中寶劍。彭遠忙舞動手中利劍左砍右劈,當即又有四、五個家夥不是被斬斷手臂,就是被削去了首級,隻叫那身後之人嚇得連連倒退起來,一個個再不敢近前。


  眼瞅著前麵有那柄利劍擋路,身後沈明的金刀也已是揮舞過來。就在這時,刺客中有人忽喊道:

  “快看,老賊鄭畋就在那人身後!”


  聽他這麽一喊,前麵的幾個家夥索性將手中短刀一起朝對方飛了過去。彭遠一看大事不好,急忙撩袍擋刀。


  “大人,小心!”


  隻見彭遠當即用那披風下擺在空中揮舞個不停,以此來阻擋朝他們飛來的短刀。好在都統鄭畋被他及時護住,這才也總算是毫發無傷。對麵那些家夥這下已是黔驢技窮,於是忙轉身朝屋外衝去。這時,吳毅也帶人趕到了府中,幾個還想翻牆逃走的家夥當場便被他們亂箭攢身。


  “大哥!都統大人!”


  沈明心急火燎地衝進屋中。


  “沈明,我們在這兒!”


  沈明一聽,連忙跑了過去。


  “大哥,你們沒事吧?”


  彭遠又看了看都統鄭畋,這才說道:“噢,我們沒事。”


  幾人來到屋外。


  “啟稟大人,府中刺客業已被悉數斬殺。”吳毅忙上前稟道。


  “快,快派人去通知四門嚴防,然後再命人於城中仔細搜查,一定要把那些殘留餘孽都給我挖出來!”沈明攥著拳頭恨道。


  “是!”


  “真的就一個活口都沒留下嗎?”鄭畋問道。


  這話卻是突然提醒了彭遠。


  “大人,後院,後院應該還有個家夥沒死。”


  邊上沈明一聽,於是忙帶著吳毅等人趕了過去。果然,他們在這裏找到了之前被彭遠勒暈過去的那個家夥。沈明不由分說,上去一把便扯下了那廝臉上的黑布,之後又讓人將其拖到了前院。


  “大哥,後麵果然還有個喘氣的。”


  說著,沈明忙朝吳毅揮了下手。


  “嘩!”


  一桶冰涼的井水一下子便讓那廝驚醒過來,他連忙跪坐在那裏喘起了粗氣。


  沈明見狀忙拽起那廝厲聲道:“說,是誰派你們來的?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來加害都統大人!”


  可那人卻隻是咬緊牙關,說什麽也不肯開口。


  “好哇,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幾時!”


  說著,沈明將那廝向後一推,隨後掄起大刀便朝他的一隻胳膊砍去。


  “沈明,住手!”


  彭遠也是剛想上前阻止,可肋下的一陣刺痛卻是讓他突然腳下一軟。


  “不好,彭大人!”


  “啊,大哥!”


  可彭遠卻已是倒地不起。原來,就在剛才彭遠撩袍擋刀之時,一把短刀正刺傷了他的左肋。原本彭遠還以為那隻不過就是點皮外傷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所以也就沒告訴沈明他們,當即隻用披風一裹,權當什麽事也沒有。但其實那傷口卻是傷得不淺,不知不覺中彭遠的腳邊已是滴了一地的血。


  “大哥,你這是怎麽了?”


  沈明忙摸了摸彭遠捂住的地方,手上也是立刻沾滿了血。


  “啊!大哥!大哥!你快醒醒呀!”


  “快,快把彭大人抬到屋裏去,再去把徐郎中找來!”鄭畋急忙吩咐道。


  “是!”


  沈明趕緊和眾人一起將彭遠搭進了屋中。可當鄭畋再回過頭來想要去處置剛才的那名刺客時,那人卻也突然口吐鮮血,隨即一頭栽倒在地。邊上軍士忙上前查看。


  “啟稟大人,這家夥已經咬舌自盡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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