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丹心淚
請輸入正文一連數日,聖駕一行終於趕到了駱穀關前,此時鳳翔節度使鄭畋正帶人於此守候。
“臣鳳翔節度使鄭畋,參見陛下!”老淚縱橫的鄭畋忙伏於道邊朝車中天子叩首道。
天子李儇則也趕忙從輦中探出身來。
“鄭卿快快平身!”
“謝陛下!”
雖然朝中大事多由田令孜把持,可畢竟身為大唐天子的李儇卻也還知道這鄭畋乃是三朝元老,所以自也不敢怠慢對方。本來李儇對鄭畋並非十分倚重,而就在經曆了這麽多變故後,眼下正值逃難途中的他忽見到了這位昔日的滄桑老臣,天子李儇則也不知為何竟開始對其倍感親切起來。
“快,快扶鄭卿到朕的禦輦上來。”
“遵旨。”
莫說天子如此,甚至就連田令孜也是對鄭畋變得畢恭畢敬。田令孜心裏明白,目下那鄭畋所轄岐、隴二州乃是擋住賊軍西進的最後一道屏障,隻有鄭畋能在此撐住,他們也才能真的從後高枕無憂。想到這兒,田令孜則也是親自下車,隨後殷勤地將鄭畋攙上了禦輦。
“鄭大人,您慢著點。”
鄭畋自然知道那田令孜是個什麽貨色,可眼下國難當頭,加之天子又在對方手中,所以此刻他也就隻能是盡量避免節外生枝。
鄭畋挑簾進入輦中,他見經過這連日的奔波與驚嚇,此時天子李儇已是顯得麵容憔悴,當即便隻一頭跪倒在對方跟前。
“陛下……陛下蒙塵受難,皆是老臣之過,如此還請陛下賜罪臣一死……”鄭畋痛哭流涕道。
眼瞅著那兩鬢斑白的老臣鄭畋就這麽淚流滿麵地跪在自己身前,李儇心中卻也是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楚,一種明顯有別於他對田令孜的感受。天子李儇趕緊上前一把將鄭畋扶起。
“鄭卿何出此言,今日此般皆是受那賊子所迫,又豈能怪到卿的頭上?”
鄭畋聞言忙也直起身來。
“陛下,賊子禍國深矣!”
說這話時,鄭畋便隻是目不斜視,拱手正對君王。可不知為何,那一直縮在後麵的田令孜卻總是覺得就連對方的餘光也都那麽火辣辣的,便好像鄭畋始終都在斜眼盯著自己一般。
“陛下,但不知陛下現欲往何處?”鄭畋忙又拱手道。
李儇則坐在對麵低頭想了想。
“目下朕正欲幸駕興元府。”
“嘶——”
鄭畋忽眉頭一皺,心想,“這一定又是那田令孜的鬼主意。”
“陛下,興元府遠在漢中,與此往來又多有不便,如此陛下何不改道移駕鳳翔,倘是能由陛下親自坐鎮關中,三軍士氣必受鼓舞,克複兩京亦指日可待!”
李儇聞言卻隻犯起了難。這時,旁邊田令孜忙連聲輕咳了幾下。
“咳咳!咳咳!”
天子李儇趕緊扭頭瞅了瞅自己的阿父,心有餘悸的他這才也想起了之前田令孜所言“先至興元,再退CD之策。
“鄭卿,眼下賊勢甚巨,朕且先往興元暫避,也好到那裏去多征募些兵勇,卿當聯合鄰道諸藩同仇敵愾,向東討逆,奮勉奇勳!”
鄭畋無奈,遂也隻得領命叩首。
“陛下,隻是從這裏到興元路途艱遠,中間又多有大山阻隔,一旦遇有緊急軍奏,倉促間卻不知該如何處置?”
天子李儇忙又皺了皺眉。
“如此依卿之見當如何才好?”
鄭畋一聽連忙俯首在前。
“老臣鬥膽請奏,還望陛下能賜臣以便宜行事之權。”
李儇聞言也是又不由自主地扭頭瞅了瞅邊上的阿父田令孜。對方則隻眉頭一皺,可瞅著那正俯首在旁的鄭畋,田令孜心想,
“這老家夥卻也是真夠難纏的!唉,反正隻要天子在我手中,量他也不敢怎麽樣,如此關中那邊就由著他折騰去吧!”
於是乎,田令孜隻朝李儇微微點了點頭。
“好,那就依卿之言,凡關中急情,卿皆可自度而行。”
“謝陛下!老臣必當不負聖恩,早複兩京,迎駕回鑾!”
鄭畋自禦輦中退了出來。本想當即便帶人火速返回鳳翔的他,卻在經過隊尾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時又被意外地叫住了。
“鄭公請留步。”
鄭畋一聽趕緊停下腳步,而那車上的竹簾則也隨之慢慢卷起。
“哦,原來是壽王千歲。”鄭畋忙上前施禮道。
那壽王李傑雖則年僅十四,可自幼天資聰慧,加之又是唐主李儇同母胞弟,所以自是深得其兄青睞,不然此次“西狩”李儇又何以要堅持使其一道同行。盡管田令孜不太喜歡這位小王爺,可最終也還是同意將他帶上了。
“鄭公這可是要返回鳳翔去了?”
“噢,殿下,正是,老臣即刻便要趕回鳳翔重整軍馬,如此才好擋住那賊逆的鐵蹄。”
李傑隻在車上輕輕點了點頭。
“但不知鄭公可曉得皇兄接下來欲往何處?”
“聖上說將幸駕興元府,招募士勇以圖收複兩京,且已是許臣便宜行事之權。”
“哦,那之後呢,這接下來聖上又將移駕何處?”
鄭畋聞言一愣。
“怎麽,難道陛下不打算在興元長駐?”
李傑卻是忙歎了口氣。
“唉,有那人在陛下身旁,皇兄他又豈能長駐興元,隻恐下次鄭公你再接到聖上恩旨時,我等卻已是遠在西川蜀中。”
“啊!”
鄭畋眉頭一皺。
“陛下怎可效法玄宗避亂蜀川,如此何年才得還複舊都?”
李傑則也無奈地搖了搖頭。
“唉——”
“不行,我當再去麵君,無論如何也要阻止陛下南行!”
可鄭畋剛要轉身,壽王李傑卻又是趕緊從後攔住了他。
“鄭公請留步!便是公此刻再去麵君,隻怕也是於事無補。”
鄭畋一聽忙止步回身。他明白,對方這是在暗指那田令孜一定會從中作梗。
“鄭公,你快帶人回去吧,陛下那裏我自會設法盡量周旋,而關中這邊今後怕是就要倚賴鄭公您了!”
說完,壽王李傑忙在車上朝鄭畋拱手一揖。鄭畋見狀則也趕緊俯首下拜。
“還請殿下放心,老臣必竭盡所能扶保社稷,有朝一日定重整我大唐河山!”
李傑聽後忙直起身來解下自己腰間寶劍。
“鄭公,這是早前皇兄於長安時所賜,其乃是宣宗朝時先帝命人於禁中所鑄,此劍鋒利無比,可謂削鐵如泥,今特轉贈鄭公,願公能持此劍討賊除逆,早複兩京,匡扶大唐!”
鄭畋聞言急忙叩伏於地。
“此乃聖上所賜,老臣又安敢受之?”
“噯,鄭公但請放心收下,皇兄那邊我自會尋機言明,何況當此國難之時,相信這把劍留在鄭公身邊應更有用處才對!”
說著,壽王李傑隻兩手一伸,隨後朝鄭畋用力點了點頭。鄭畋一瞅這才也連忙垂首上前,伸出雙臂將之接了過去。他淚眼汪汪地輕輕撫了下那寶劍的劍身,再抬頭時壽王李傑卻已是撤簾而去。鄭畋見狀忙懷劍拱手。
“殿下放心,老臣定當為我大唐鞠躬盡瘁、死而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