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請君入甕
很快,黃巢便在兩名隨侍的陪伴下和那裏長一起來到了鄉塾大門前。隻見對方忙過去輕叩了幾下屋門,不久後那屋中也總算有了回應。
“是何人叩門?”
一個蒼勁的聲音從屋內傳來,黃巢也是一耳就聽出那說話的正是梁弼。
“恩師,學生來看您了!”
終於,屋門緩緩打開,但見一白發銀須、手拄長杖的瞎翁從裏麵漸漸走了出來。一邊走,那瞎翁也是還用手裏的長杖在自己身前慢慢摸索著。
“時才何人叩門?”
黃巢不敢相信,此時眼前這個衣衫破舊、麵容憔悴的瞎翁便就是自己昔日的啟蒙恩師梁弼。黃巢見狀於是忙上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恩師,是我呀!您還聽得出學生的聲音嗎?”
梁弼一驚。
“這聲音……這聲音……”
黃巢忙幾步爬到對方跟前,他抓起老師的一隻手,輕輕放在了自己的臉上。梁弼忙也在黃巢臉上摸索起來,突然,他將手中長杖往旁邊一扔,隨即隻向後連退幾步。
“你……你……你是巢兒?”
“不錯,恩師,正是學生!”
說著,黃巢也是趕緊又跪在那裏朝對方連連叩起首來。
梁弼頓覺天旋地轉,一瞬間隻險險栽倒在地。黃巢一瞅急命左右上前將老師搭進屋中坐定,而他自己則是從裏長手中接過茶壺,隨後忙將一碗熱茶捧到了對方麵前。
“恩師,恩師。”
許久,梁弼這才也總算緩過神來。
“恩師在上,請受學生一拜!”
梁弼忙抖動著雙唇道:“巢兒,快,快過來,讓為師再好好摸摸你的臉。”
黃巢一聽趕緊又爬到對方腳邊,而梁弼則是伸出雙手,開始在黃巢臉上仔細摸索起來。
“對,是巢兒,是巢兒沒錯!巢兒呀,你瘦了!”
黃巢聞言隻淚如泉湧,他忙緊緊握住對方那雙已變得皺巴巴的手。
“恩師,幾年不見,您怎麽……您怎麽竟變成了這般模樣?”
梁弼則是在那裏歎了口氣。
“唉,一言難盡呀!”
旁邊裏長一瞅則是忙上前將黃巢攙了起來,然後又讓那兩名隨侍為其搬過把椅子。
“大都統,如此您便先與老師敘談,小人則到屋外等候。”
“好,有勞裏長。”
說著,黃巢忙也揮手示意左右跟著一起退了下去。
“巢兒呀……不,老朽現在是不是也該稱你作大都統了?”
“噯,什麽大都統,恩師這麽說便真是羞煞我也!您隻管一如從前喚我‘巢兒’便是。”
梁弼輕輕點了點頭。
“好,巢兒呀,聽說你在外和官軍征戰多年,現如今怎麽又突然回來了?”
“恩師,恩師有所不知,如今學生不僅已做了那大都統,手下眾人更是共推我為黃王,學生正要親統大軍十五萬向北踏平曹州,在鏟除曹全晸那個心腹大患後,我便揮師西進,直搗長安!”
“啊!”
梁弼一驚。
“恩師,您怎麽了?”
可梁弼卻隻是趕緊喝了口碗裏的熱茶定了定神,隨後略帶幾分傷感道:“巢兒呀,你可知我這雙眼睛是如何瞎的?”
黃巢一愣。
“時才學生曾聽裏長提起,說是當初恩師您因受牽連而被那差役捉去責難,嚴刑拷打之下便被刺瞎了雙眼,恩師,這都是學生之過,是我害了您呀!”
說著,黃巢忙又撲倒在梁弼腿邊。
梁弼則趕緊彎下腰,伸手將黃巢攙起。
“巢兒呀,這怎麽能全怪你呢,要怪也該是怪那曹全晸才對!”
“啊?”
黃巢聞言當即止住了哭聲。
“恩師,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還請恩師快快道與我聽。”
“唉,巢兒呀,你有所不知,四年前那曹全晸奉命前往征討你等,途經此地時恰逢差役將我捕進牢中,那曹全晸在得知我是你的老師後,他便對我施以酷刑,最後還命人刺瞎了我的雙眼,後來幸得軍中舊友為我求情,那曹全晸這才留了我一命,隻讓我苟活於世,以此來羞辱於我,而自那之後我便也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終日忍辱偷生,隻為有朝一日能再見巢兒你最後一麵!”
黃巢聽後不由得勃然大怒,他急忙跳起身來。
“哼,可惱!可恨!這真是豈有此理!好一個人麵獸心的曹全晸,他竟敢對我的恩師下如此毒手,便是將其千刀萬剮、碎屍萬段,也難解我心頭之恨!”
梁弼忙從旁一把抓住對方的手。
“巢兒,四年來為師一直都在這裏等著你,隻盼著有朝一日你能再回來替為師報仇,不想竟真的讓我活著等到了這一天!”
“恩師隻管放心,學生這就帶人趕回大營,隨即揮師北渡,血洗曹州,然後再將那曹全晸扒皮抽筋、割肉剜心,定為恩師報得此深仇大恨!”
可黃巢剛要轉身,梁弼卻是趕緊又從後麵將他攔住了。
“巢兒,你這是幹什麽去?”
“學生當然是去提兵攻打曹州!”
“哎呀,不可不可!巢兒,那曹州去不得呀!”
黃巢還以為這是對方擔心自己敵不過那曹全晸,於是連忙道:“恩師但且寬心,如今學生手下雄兵百萬、強將三千,早已是今非昔比,料他曹全晸不過一區區老朽何足懼哉!恩師隻管於此安心等候,待學生明日將那廝狗頭取下,再來拜望恩師!”
可梁弼拉著黃巢就是不肯撒手。
“巢兒呀,你有所不知,那曹全晸早已在曹州城外布下了天羅地網,專等你的到來,你若此時進兵,那豈不是自投羅網、白白送死?”
黃巢聽後忙倒吸了一口冷氣。
“嘶——得虧是我先到恩師這裏來了一趟,否則豈不真就又中了那曹全晸的詭計!”
黃巢這才忙也重新坐了下來,隨後自言自語道:“這便又該如何是好?”
這時,梁弼卻是在邊上微微一笑。
“巢兒不必發愁,老夫早已有了助你攻破那曹州之計。”
“哦,如此便還請恩師快快賜教!”
梁弼則是又喝了口那手中的熱茶,之後這才緩緩道:“巢兒,半年前老夫曾聽鄉塾裏的一個學生說起,他爹在和別人到東山采藥時,無意中於一座山洞內發現了一條早已幹涸的暗渠,後來幾人相約一起進入其中探尋了一番,雖未能找到什麽寶貝,但卻發現那暗渠竟是直通曹州城內的一口枯井,為此老夫也是還特意讓對方又帶我回去走了一趟,並於心中暗暗記下了那入口的位置,沒想到老天有眼這麽快就讓巢兒你回來了,如此巢兒你何不帶人從那暗渠透城而入,直搗曹全晸的老巢!”
“哈哈!”
黃巢聞言當即大喜。
“這真是天助我也!但不知恩師可還記得該如何前往?”
“記得,當然記得!巢兒,老夫願親自為你引路!”
“好,如此便有勞恩師,學生這就趕回大營提兵,然後再回來接您。”
“不可!”梁弼卻是忙擺著手道,“你若就此回去提兵,待到明日天亮後必定人多嘴雜,走漏了風聲。”
黃巢忙停下來仔細想了想。
“言之有理!那依恩師之意,學生又當如何?”
隻見梁弼手撚銀須沉思了片刻。
“巢兒,目下你在此間總共有多少兵馬?”
“恩師,此次學生來得倉促,便隻帶了三千人馬而已。”
梁弼一聽忙點了點頭。
“足矣,足矣,有這三千人馬便足夠你今夜襲破曹州!”
“恩師的意思是……”
“所謂夜長夢多,我看事不宜遲,不如你現在就趕緊帶著這三千人馬和老夫一起趕奔東山,然後從那暗渠之內偷入城中,如此定能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但見黃巢眼珠一轉。
“嗯,如此就依恩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