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下馬威
“報——啟稟將軍,賊兵離城還有二十裏!”一騎快馬飛報上城道。
曹翊點了點頭。
“再探。”
一個時辰後。
“報——啟稟將軍,賊兵距城已不足十裏!”
“再探。”
又過了半個時辰。
“啟稟將軍,賊眾大軍已在城南五裏處下寨。”
此時,即便探馬不報,眾人也已能在城上望見那南邊遠處浩浩蕩蕩的賊軍身影了。
曹翊抬眼瞅了瞅自己頭上的太陽。
“傳令下去,隻叫全軍開飯,但切記不許吃得太飽。”
“是。”
不出曹翊所料,那剛剛抵達宋州南翼的賊軍並未急於攻城,而是不慌不忙地開始在汴水南岸紮起營來。此刻,肚中早已是空蕩蕩的他們隻準備先飽餐一頓再行進攻。在他們看來,拿下宋州根本不費吹灰之力,那宋州城早已被其視為了囊中之物。
按照此前商量好的計劃,搶先一步用過飯的曹翊他們也是不待賊兵殺來,隻自己先主動出城向對方發起了挑戰。
“將軍,你胳膊上的傷……”彭遠仍是顯得有些擔心道。
“噯,區區小傷早已無礙。”
“但將軍也還是要多加小心才行。”
曹翊輕輕點了點頭,隨後便獨自一人騎馬跨過了南門橋。很快,那身披軟甲、手持銀槍的曹翊便氣定神閑地出現在了賊軍大營前。對方一瞅也是趕緊飛報進了黃巢帳中。
“啟稟大都統,大事不好,有人正在那營門前叫陣!”
“啊!”
黃巢一聽忙也放下了自己手裏的筷子。
“對方來了多少人?”
“稟大都統,好像……好像隻來了一個人。”
“什麽!”
黃巢聞言不禁勃然大怒。
“混帳東西!隻來了一個人就把你嚇成了這個樣子,還不快給我滾出去!”
“是!是!”
來人急忙退出帳外。
這時,一旁的謀士趙璋卻是開口道:“大都統,如今我十萬大軍來取宋州,對方中竟還有人敢先來獨自挑戰,依在下之見,這其中隻恐有詐,大都統不可不防呀。”
黃巢聽後忙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我兒黃威何在?”
“義父。”
“命你即刻點齊三千人馬前往迎戰,但切記,隻需將那來人攆走便是,絕不可追趕過河。”
“是!”
黃威領兵出營,隨即擺開了陣勢。他見對麵真的就隻來了一個人,於是忙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怎麽,難道你們宋州城裏的人都死絕了,不然為何就隻派了你一個人前來送死?”
曹翊卻也是當即反唇相譏。
“哼,你這不知死活的小毛賊,看你年歲不大,口氣卻是不小,原本我還有意饒你一命,可既是這樣……喂,那對麵的快報上名來,如此我也好早些送你上路!”
對方一聽。
“哼,我乃黃王義子黃威是也!怎麽樣,怕了吧!”
“哈哈哈……我當是誰,原來不過就是個認賊作父的小賊子,好,那今日我就先用你來試槍!”
說著,曹翊忙一催馬,隨後徑自朝那黃威而去。黃威見狀忙也舉起手中雙刀迎戰,可年輕氣盛的他又怎麽能是曹翊的對手,隻不過兩、三個回合,他便被曹翊回手一槍刺穿了咽喉。隻聽曹翊一聲大吼,他竟一下子將那黃威從馬上挑了起來。身後那些賊兵見了也是不禁當場大驚,一個個目瞪口呆地愣在那裏全都嚇傻了眼。直到曹翊將槍尖上的屍體重新甩回到地上,幾個賊兵這才趕緊壯著膽子過來將那屍首拖了回去。這下那黃威也是徹徹底底成了個不折不扣的“下馬威”。
“快回去告訴那賊首黃巢,隻叫他趕緊出來受死,也剩得你家曹爺還要如此麻煩!”曹翊厲聲道。
這邊也是早已有人報進帳中。
“啟稟大都統,大事不好,黃威將軍他……”
“他怎麽樣?”
“黃威將軍已被那來人挑死在了營門前!”
“什麽!”
黃巢一聽當即拍案而起。
“威兒死了!”
未等黃巢下令,旁邊一將也是連忙上前道:“大都統,待我前去為小將軍報仇!”
不一會兒,那人便也乘馬來到營前。
“方才就是你殺死了黃王義子?”
“不錯,你又是何人?”
“我乃黃王帳前大將蘇重。”
“蘇重?我看你是想叫我給你送終吧!”
話音剛落,曹翊便就又舉槍朝對方殺了過去。可那蘇重左閃右避,曹翊連刺三槍也是都被他給躲開了。而就在曹翊正掉轉馬頭準備上前與其再戰之時,那蘇重卻是忽將自己手裏的一隻大錘朝對方甩了出去。曹翊見狀忙架槍去擋,不想卻是為時已晚。隻見他身子一傾,當即便撲倒在了馬背上。那蘇重一瞅。
“哈哈,得手了!”
於是,他忙朝對方趕了過去。可誰知剛到跟前,曹翊卻又突然直起身來,隨後一記回馬槍,隻徑自戳穿了蘇重的胸口。滴血的槍頭從其背後露了出來,曹翊卻是向回用力一撤,那從對方胸前噴出的鮮血也是頓時濺了他一身。而蘇重則隻身子一歪,之後便重重跌落馬下。
“哼,蠢貨,你以為我真能這麽容易就受了你的暗算!”曹翊輕輕揉著自己的胸口道,“喂,那邊的趕緊過來幾個人,把這家夥的屍首給我抬走。”
對麵的幾個賊兵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如此聽話,隻連忙戰戰兢兢來到了跟前,在顫顫巍巍抬起那蘇重的屍首後,他們便頭也不回地趕緊朝營中方向跑去。可偏偏就在快到營門口時,有賊兵卻也是嚇得腿腳一軟,那蘇重的屍首隻又被重重地摔落在地。
曹翊一瞅忙在對麵馬上大笑道:“哈哈哈哈……如此鼠膽竟還敢造反?我勸爾等鼠輩不如趁早歸降,則本將軍或許還可饒他不死!”
可等了許久,那賊營之內卻也是不見再有動靜。
“怎麽,寫個降表還需這麽長時間?快去告訴那裏麵的,叫他們不必麻煩,隻讓那賊首黃巢快些出來給你家曹爺叩首便是!哈哈哈哈……”
終於,從對麵營中又走出一將,可這次那來人的長相卻是古怪非常。隻見他身材壯碩,全身黝黑,頭戴鐵盔,****著上身,其下亦並無坐騎,隻是赤足而立,手中則擎著一根三尺見長的狼牙鐵棒。
“來將通名!”曹翊忙在馬上問道。
可對方卻並不回答,隻徑直朝曹翊衝來。
“看樣子這家夥不像是我中土之人,也罷,那就讓我來會他一會。”
原來,這黑將乃是當初黃巢在攻陷廣州後從一波斯商人那裏虜來的奴隸。隻因見其通體黝黑、身材魁梧,雖樣貌醜陋,但卻力大無窮,於是黃巢便將他留在身邊供自己驅使。
很快,那黑將便衝到了曹翊近前。曹翊見狀忙舉槍去刺,可對方卻隻輕輕一揮手裏的那根狼煙鐵棒,一下子就輕鬆擋開了曹翊的銀槍。緊接著那黑將便用自己的肩頭狠狠撞向了曹翊的坐騎,而那馬兒又如何受得了他這一撞,隻當場朝著一側翻倒在地。幸虧曹翊趕緊用自己手裏的銀槍往地上一撐,這才在連滾幾下後總算又勉強站了起來。
對方的這一招也是著實讓曹翊大吃了一驚。見這會兒那黑廝又手舉鐵棒朝自己衝了過來,於是曹翊忙也舉槍再架。
“咣!”
曹翊隻覺自己左臂被震得突然一麻。
“不好!”
知道這肯定是自己胳膊上的傷又裂開了,曹翊便隻趕緊抽槍撤步,隨即朝自己的馬吹了聲哨。此時,那馬兒已從地上重新站起,聞聽主人呼喚,它便也趕忙又跑了過去。
“黑廝,光力氣大有什麽用,有本事就跟著你家曹爺進城去!”
說完,曹翊便一個健步飛身躥上了馬,隨後徑直朝南門橋奔去。果然,那黑將也是不肯善罷甘休,隻在後麵窮追不舍起來。周圍的那些賊兵見曹翊總算是撤了,這才也終於鬆了口氣,之後忙跟著一起殺了過去。
很快,曹翊便馳回到南門橋前,此刻彭遠他們也正在對岸焦急地等著他的歸來。
“大哥,快看,將軍回來了!”
彭遠忙定睛一瞅,隨後急令沈明、劉大各自將繩索拉緊。那繩索的一頭係在靠近北岸一側的橋柱上,而另一頭則是拴在兩人的馬背間。由於那支柱早在前日便已被鋸斷大半,所以眼下隻能禁得住一人一騎從橋上通過。
一群賊兵在曹翊身後是緊緊跟隨,而那打頭的黑將雖是光腳赤足,可他的速度卻是一點也不比馬兒跑的慢。即便是在穿過河邊那片被灌過水的田地時也並未對其產生絲毫的影響,大步流星間那黑將隻仿佛如履平地一般。
見曹翊已是踏橋而來,沈明、劉大急忙催馬向前。而伴著那陣陣馬嘶人鳴,二人也是連連揮鞭。他們隻希望能趕快將自己身後的那座木橋拉倒。
彭遠則也早就發現了曹翊身後那正窮追不舍的黑將,於是他忙在馬上摘弓搭箭,隻遠遠瞄住了對方。終於,就在曹翊縱馬一躍跨下橋來的同時,彭遠則也利箭離弦,一箭直朝那黑將而去。
原本沈、劉二人還正擔心自己無法將橋及時拽倒,而這會兒那黑將的到來卻反是助了他們一臂之力。就在其也從後麵重重地踏上了南門橋時,隻聽得“哢嚓”一聲巨響,那原本就已被大大削弱了的橋身也是再承受不了其上如此的重負,終於就在曹翊縱馬一躍的瞬間,整座木橋便也徹底垮塌下來。
曹翊隻繼續馬不停蹄朝城門方向奔去,那如釋重負的沈、劉二人則也毫不遲疑跟在了後麵。直至最後一刻瞅見那橋上黑將胸口中了一箭,彭遠這才也趕緊掉轉馬頭隨幾人一起馳回了城中。
南岸邊,那些從後麵一起追上來的賊兵,此刻卻是正在鬆軟而泥濘的田地裏苦苦掙紮著。腳下那黏著的泥漿隻讓他們寸步難行,根本邁不開腿。而眼瞅著前麵那唯一一座過河之橋突然垮了,這下那些賊兵也是進退維穀起來。城上的石紹等的就是這個,按照此前曹翊的吩咐,石紹隻急令手下軍士朝對岸放箭。那些正被困在泥田裏的活靶子很快就像稻草人一般,渾身上下全都插滿了箭。
不多時,曹翊、彭遠等人便也紛紛趕上城來。
“可曾於河中發現那追我的黑廝?”
“尚未發現。”石紹道。
“將軍放心,那黑炭吃了俺大哥一箭,絕不可能再遊上來了。”
然而,就在眾人歡欣鼓舞之時,有軍士卻也是突然在下遊方向百尺處發現了那黑將的身影。
“將軍,快看!”
隻見那黑將竟掙紮著從水中慢慢爬回到了南岸,隨後站在岸邊取下了自己頭上的鐵盔。他先是滿目猙獰地望了望對岸城上曹翊他們所在的方向,之後則又低頭瞅了瞅插在自己胸口前的那根小木枝。他忙一揮手,隻滿不在乎地將彭遠的那支箭撥了下來。傷口處並沒有多少血滲出,看來那一箭也並未射進去太深。
“啊——”
那黑將忽又抬頭朝城上這邊大吼起來,一邊吼還一邊用手不斷捶打著自己的胸口。看樣子他是在發泄心中的怒火,同時也是在警告城上之人,他還活著。
“這……這怎麽可能?我從那麽近的地方全力射出的一箭竟隻傷了他的皮毛,這家夥究竟是什麽做的!”
“那廝絕非我中土之人,力氣之大也遠非常人可及,看來一般的兵刃根本很難傷到他。”
說著,曹翊也是忙捂住自己的胸口,輕輕靠向了身前的城垛。
“啊,將軍!”
眾人見狀急忙上前攙扶,很快他便被彭遠等人送回到了府中。早已是過了而立之年的曹翊,平生以來還是頭一次感到如此地吃力。而就在左右趕緊為其解下了身上的軟甲後,他們大夥兒這才也發現,原來曹翊的胸口處此時已是淤青了一大片。不僅如此,其左臂上的箭傷也正如先前所預料的那樣已再次迸裂開來,一道道血水正順著曹翊的胳膊向下不住地流淌。彭遠急令郎中前來為曹翊治傷。
“彭校尉,我受傷之事切不可讓眾人知曉,否則難免動搖軍心。”
“將軍放心,此事我早已向左右吩咐過了。”
“還有,今夜守城之事怕也就要有勞你多費心了。”
“將軍隻管靜心休養,那城上之事我自會安排妥當,如今這附近已是再無有橋梁可供通行,想來那剛剛才吃過咱們一記下馬威的賊軍,今夜無論如何也是不會再來了,我會派人於城上密切留意對方的動向,將軍盡管放心便是。”
曹翊聽後這才也稍感寬慰了些,隨即慢慢躺下身來,輕輕閉上了眼。可此時賊軍大營內卻早已是炸開了窩。
“廢物!廢物!全是一群沒用的東西!自渡江以來,我軍便就還不曾受過如此大辱,那曹翊不過一人一騎,他竟就在營門前連殺我二將,隻叫我的威兒也白白送了性命!如今這橋也斷了,黑金剛也被打敗了,你們說咱們現在又該怎麽辦?”
可底下的那些賊將卻隻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吭聲。
“哼,真是一群酒囊飯袋,這會兒怎麽一個個全都成啞巴了!”
這時,副統領尚讓終於忍不住開口道:“還請大都統息怒,目下我軍當務之急是要趕緊建造木筏、雲梯,這樣才能盡快跨過汴水攻打宋州,也好一雪今日之恥。”
黃巢低頭想了想。
“傳令下去,命許建、朱實二將連夜帶人趕造梯筏,待來日攻下宋州後,我定要將那曹翊一幹人等全部趕盡殺絕!”
“是。”
眾人散帳而去,黃巢手下的那位大謀士趙璋卻是獨自留了下來。
“哦,先生還有何事?”
趙璋慢慢走到黃巢近前,隨後徐徐道:“大都統,今日我見那曹翊勇猛過人,隻恐接下來咱們攻打宋州卻也絕非易事。”
黃巢聽後忙也點了點頭。
“但不知先生可有良策教我?”
趙璋則在對麵撚了撚自己的短須。
“在下心中確有一計,即便就是不成,卻也能探得那宋州虛實,以助我軍來日破城。”
“哦,如此先生快快請講。”
“大都統,今夜您何不密遣一使過河,到那宋州城中去招降曹翊?”
“什麽,讓我招降他?”黃巢一聽卻是連連擺手道,“不成不成,莫說那曹翊不會答應,便是他真的降了,可我又怎能就此輕易放過於他!”
“噯,大都統,您怎麽糊塗了?咱們這招降是假,探聽虛實才是真,若他肯降,那到時候對方還不是任憑大都統發落,即便就是他不肯降,可咱們也能借此良機好好打探一下那宋州城內的部署虛實,在下還聽說,今日有人曾在陣前看到那曹翊手捂胸口、氣不勻出,想來許是他在與我軍交手時也受了傷,倘果真如此,那咱們接下來不就好辦了嘛。”
黃巢聞言忙眼珠一轉。
“嗯,妙計妙計,如此就依先生之言,今夜我便派人入城招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