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信鴿
又是一輪猛烈的進攻,可在那守軍的拚死抵抗下,蘇州城卻依舊沒能被叛軍攻破。
午後,雖則已是傷亡慘重,可一支人馬卻仍是拖著疲憊的身軀從蘇州城外的叛軍大營內匆忙出發,直奔常州而去。就在接獲老巢遭襲的消息後,副統領王信智也是不待與朱直商議便斬了那前來送信的校尉,隨後隻心急火燎地帶人不辭而別了。以他的想法,若是能趁著對方尚立足未穩之際於天黑後率眾反攻,也許他們還有複奪常州的可能。
“什麽,那小子竟敢不和我商量一下就自己帶人走了!”朱直聞訊大怒道,“快,快派人給我把他追回來!”
“是!”
很快,那被派去傳令的兵士便就又返了回來。
“啟稟統領,王將軍執意前往常州,不肯回兵。”
“什麽!”
“非但如此,他還說……”
對方也是顯得有些猶豫。
“他還說什麽?”
“他還說……他還說這都是因為當初統領您不肯聽他的勸告,故而才會有今日常州之失,日後便還請統領您好自為之。”
“什麽!這個可惡的家夥,他以為自己是誰呀,竟然還敢教訓起老子來了!等下我非親手宰了他不可!”
說著,那朱直也是提刀就要去追。
“統領,這會兒王將軍他們已然走遠,怕是追不上了。”
朱直一聽這才忙又重新站定。
“那家夥帶走了多少人馬?”
“大概兩千來人。”
“哼,這個自以為是的家夥,等著看好了,早晚定有他後悔的那一天!”
經過這兩日的激戰,已是損兵折將的叛軍卻始終未能踏進蘇州城半步,而這會兒王信智的不辭而別則更是讓他們雪上加霜。此刻,那蘇州城外的叛軍便就隻剩下五千來人,雙方實力上的對比已是在不經意間開始發生逆轉。
午後的天空驕陽似火,可樹林邊的錢鏐大軍卻仍是不敢有絲毫懈怠。整整一個上午,錢鏐也是都在密切注意著那叛軍的一舉一動,而剛才對方人馬的調動自也沒能逃過他的法眼。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很有可能是彭遠他們已在常州那邊得手了。可當錢鏐再次放眼朝蘇州城的方向望去時,剛剛才在他臉上浮現出的一絲笑容,這會兒卻又是一下子煙消雲散。
“唉,便又如何才能將這消息告知城中董大人他們呢?”
錢鏐騎著他的青鬃馬在陣前踱來踱去,而隨著那步伐的起伏,馬兒脖子上的響鈴也是不斷發出著“叮當”之聲。那銅鈴音是如此地清脆,便仿佛能傳到九天雲外一般。
“咕咕咕,咕咕咕……”
就在這時,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正當錢鏐還在那馬背上一籌莫展之際,一隻白鴿竟奇跡般地從天而降。在撲騰了兩下自己的翅膀後,它便就這麽穩穩地落在了錢鏐馬兒的頭頂上。很明顯,那白鴿並不怕人。而就在回過神來後,錢鏐也是趕忙伸手將之捧起。
“嘶——”
那白鴿背上的一朵梅花形印記卻是讓錢鏐不由得再次一驚。
“這不是……這不是……”
錢鏐真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時麵前的這隻白鴿正是半年前由他親手調教,並將之送給了刺使董昌的那隻信鴿。若非其背上那朵獨特的梅花印記,錢鏐也還真不敢相信這一切竟會是真的。
“小白,你怎麽來了?莫非……”
說著,錢鏐忙朝那鴿子腿上瞅了瞅。果然,其上正綁著張卷起的字條。錢鏐趕緊迫不及待地將之取下,而就在打開的一瞬間,那董昌的筆跡卻也是隨之映入他的眼簾——
“蘇州洞壁朝夕落,將士孤軍力已竭。舊主恩情今尚在,君何為我卷席邪?昌。”
“啊?!”
錢鏐覽畢當即在馬上驚呼一聲。
“哎呀呀,這分明是董大人在怪我有意見死不救!董大人,你錯怪我錢鏐了!”
說著,錢鏐猛地一拉自己手中韁繩。
“來呀,快取筆墨來!”
很快,一名親隨便端著紙硯跑了過去,隨後背對著錢鏐弓腰跪了下來。錢鏐忙翻身下馬將手中白鴿交給身旁之人,而就在他提筆再次望向那遠處的蘇州城時,一瞬間卻也是又陷入了沉思。
許久,見對方隻愣在那裏一動不動,已是有些快撐不住的親隨於是忙小聲喚道:“大人,大人。”
錢鏐這才也回過神來,隨即奮筆疾書——
“昔年窮守困,入伍在江東。六載提攜重,雖亡亦感榮。唯聞賊勢盛,轉輾入虛叢。北府今得破,東南旦暮衝。具美拜泣。”
寫罷,錢鏐忙將那字條卷好,重新綁回到白鴿腿上。
“小白,便還請你再為我辛苦一趟,這次就全看你的了。”
說完,錢鏐忙又輕輕撫了撫那白鴿的背羽,隨之猛地向上用力一舉。隻見那白鴿忙也跟著展開雙翅,緊接著便再次奮力衝上了雲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