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星空之下

  彭遠正斜躺在一塊高坡的草甸上，仰望著那天空中的點點繁星。而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身旁一左一右也是又多出了兩個人。三人就這樣開始一同回憶起了那些往事雲煙……


  兩年前……（乾符五年）（請閱讀本節下方“作者感言”中的注釋）

  黃巢起事已有三載，幾年間官軍數番征剿雖未能將之徹底剪滅，但最終也還是將其趕過大江，總算保住了中原腹地。可幾年征戰下來，那原本還算富庶的土地，現如今卻已是斷壁殘垣。這期間不知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又不知有多少百姓亡命他鄉。然而，一些不願忍受如此命運摧殘的人們，便也正是在此時悄然踏上了那即將改變他們一生的征途。


  茂林之下，彭遠正獨自走在林蔭小路間。半個月前，就在黃巢賊眾向南撤退的途中，對方竟也是縱火焚毀了滁州城。彭遠的雙親以及他的妹妹便就都死於這場大火。若非當時彭遠恰因有事外出不在城中，則恐怕就連他自己也都將葬身火海。


  聞訊趕回的彭遠隻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他無法相信這就是早前他離開時的那個滁州城，更無法相信此時他的親人連同那無數城中的百姓就葬身在眼前這片焦土之下。那離家時父親親手交給自己的紫藤弓，現如今卻竟成了家人留給他的唯一遺物。彭遠心中頓覺悵然若失，麵對眼前的情景他是欲哭無淚。


  突然，彭遠忙將手裏的弓往自己身上一勒，之後便開始朝河邊方向拚命地奔去。未加任何思考，那衝至河邊的彭遠便就一股腦紮進了水中。迎著那湍急的河流，彭遠隻不顧一切地遊啊遊。雖然強勁的水勢不斷地將他推向下方，可彭遠卻仍舊朝著對岸奮力遊動。


  終於，他竟也是就這麽隻身遊過了那條平日裏要靠撐船才能渡過的大河。爬上岸後，已是筋疲力盡的彭遠忙一頭栽倒在地。他掙紮著翻過身來，仰望著那陰沉的天空，胸口急促地上下起伏間，彭遠的大腦隻再次陷入一片空白……


  總算走出了身後那片樹林。來到溪邊，彭遠忙捧起溪水喝了幾口。見此時天色已晚，於是他摘下自己身上的弓，準備打點獵物裹腹。


  而就在彭遠正準備出發時，前方不遠外卻忽然傳來一陣響動。彭遠忙悄悄繞至側麵，隨即伏於一片矮叢間。上好箭，彭遠隻又靜靜地觀察了一會兒，卻意外地發現那傳來響動的其實並不是什麽獵物，而是一個人。但見那人躡手躡腳地半靠在一棵樹下，手裏的弓則不知正瞄著什麽。


  “噢，原來是頭野豬。”彭遠喃喃自語道。


  但其實應該說那是頭凶猛的大野豬才對。


  “嗖”的一聲弓箭離弦，可那人卻也是立刻就又大喊了聲“不好”，隨後是掉頭便跑。原來，那人一箭雖則射中了野豬，但卻未能傷及其要害，而被激怒了的野豬於是忙也朝著這個“暗算”自己的家夥發瘋似地衝了過來。那人見勢不妙，當即隻拔腿就跑，慌忙間卻又是被腳邊那錯綜複雜的樹根給一下子絆倒了。


  “完嘍！”


  那人忙絕望地哀歎了一聲，之後便就不抱任何希望地索性閉上了雙眼，隻在那裏等著野豬衝過來用它那尖刺獠牙將自己挑至空中。


  千鈞一發之際，一陣刺耳的嘶鳴聲卻忽然響起。睜眼一瞅，原來是那野豬左眼不知怎地竟中了一箭，而這一箭自然是由彭遠射出的。見那野豬還沒有死，於是彭遠忙跳出矮叢，邊走邊又果斷地為那家夥補上了一箭。隨著一聲哀鳴，那原本瘋狂的野豬則也總算是倒了下來，緊接著它便就開始了最後的掙紮。


  也許是為了能讓其趕快結束痛苦，來到跟前後，彭遠忙將自己手裏的一支利箭深深地插入了那野豬頸下。終於，那畜生沒了響動，彭遠這才也又將其身上的箭一支一支取了下來。


  轉身一瞅，剛才被彭遠救下的那個人這會兒卻仍舊張著大嘴，呆呆地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喂，這應該是你的那支箭吧，還給你。”


  可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對方卻隻結結巴巴道：“你……你是……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怎麽，剛剛似乎是我救了你，難道你不該先說聲謝謝再來問我嗎？”


  對方這才忙也拍了拍自己的腦門。


  “噢，對對對，多謝救命之恩！多謝！多謝！”那人趕緊向前爬了兩步，隨後朝彭遠叩首道。


  “不過……”


  那人卻忽又猶豫著抬起了頭。


  “不過什麽？”


  對方並不十分肯定地朝彭遠眨了眨眼。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分給我一些？”


  那人忙朝彭遠身後已經死了的野豬一指，彭遠這才也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隨即開始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起麵前之人。但見對方皮膚黝黑、相貌憨直，年紀倒也不大，估摸著應該和自己差不多，而透過他那張已餓得有些發青的麵龐，看得出這家夥應該也是已經有好幾頓沒吃了。


  “餓嗎？”


  那人忙用力點了點頭，隨後一抹自己的嘴。


  “那你還愣在這裏幹嘛，還不趕快去拾些柴火來。”


  對方這才也恍然大悟，隨即連忙起身朝周圍樹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