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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緣

  靠近大幸城北邊的沙河流域。


  碎石混著沙子鋪滿了河道的兩旁,渾濁的河水川流不息得從中滾滾流淌而過,水花碰撞在礁石上,濺得四散開來。


  河流旁的碎石子堆上,十二名身穿金色鎧甲的魁梧武士,手持噌亮的峨喀式彎刀,一股煞氣渾然天成,讓人不寒而栗。他們的麵容被鍍了金的麵具遮擋,隻露出一雙雙黑色的眼瞳,直視著前方。


  蕭然麵無表情得欣賞著沙河流域一帶廣闊的天地,視線越向遠方,看著那水天一線的交界,閉上眼深呼了一口清新的空氣,緩緩地說道:“我蕭然把你們當兄弟,才把你們喚來此地共商大義,更是托底與你們,可為何要如此這般對我?”


  十二名金鎧武士中,一人提起手中的彎刀,指向對麵的蕭然,怒聲道;“你這個狗賊,王侯對你恩重如山,可你卻要背叛與他,你良心可安?!”


  “王侯府早已不複當年的輝煌,你們還待在這日落西山之地,豈不是自討苦吃。他王家有多少死敵你們難道不知麽?一旦倒台,我們沒有一人能落得好下場。雪崩之時,可沒有一片無辜的雪花。識時務者為俊傑,若一味如此這般愚忠,隻會落得個自討苦吃。”蕭然攤著雙手,苦口婆心得想要拉攏這王侯府的十二獵煞。


  這十二人乃王府護衛中的精英頭目,時常伴於王昊天左右,對其忠心耿耿,對府內事細知根知底,地位僅次於蕭然,平常時分很少露於明麵,所以對於他們的存在,知之者甚少。十二獵煞武藝絕對在上流之列,大幸城能與他們匹敵的人寥寥無幾。這也是他極力想拉這十二人入夥的原因。


  雖然太守答應給他千戶的官職,但以自己這種當叛徒的背景,一定不被人認可,甚至受到排擠,拉攏心腹自然對以後的官場混跡有著很好的幫助,如若這十二人跟隨自己,那今後在千戶的位子上,無人可與他匹敵,更是為自己的夢想奠定基礎。


  哪知這十二獵煞聽聞蕭然的掏心掏肺之言,不為所動,齊刷刷抽出彎刀憤然得指向他。


  蕭然歎息一聲,知道想要拉他們入夥,難度極高。


  “我不想與你們動手,你們回去稟告侯爺,就說我蕭然,對不起他。”


  “你這個狼心狗肺,為了一官半職就出賣侯爺,我等定饒不過你!”說著,十二獵煞三三為隊,彼此間拉開距離,從四個角度迅猛的撲向蕭然,瞬間的場景宛如巨鬣狗的集體捕獵。


  蕭然右掌一揮,帶著銀色吊墜的峨喀式彎刀淩空脫鞘而出,一道無形的劍氣,在身前劃過一記半弧。


  劍氣掃過之處,十二柄彎刀的斷刃紛紛飛起,在空中飛速旋轉片刻,插入地上的小石子堆中。


  十二獵煞迅速退開,與蕭然拉開了三丈以上的距離,駭然得看著手中隻剩半截的劍柄,看向他的目光中已透露出些許的恐懼。


  蕭然英氣的眼神掃過楞在當場的十二人,冷笑一聲:“共事的這些年裏,我把諸位當作好兄弟,並不想與你們動手,所以還請諸位不要再出手。不然,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唰的一聲,蕭然將刀身送回鞘中,冷冷得說道:“實話我已與你們說了,此事大勢已定,你們是沒有辦法拯救王府的,還是趁早另做打算,不然到時可是會有性命之憂的。太守終究會顧忌侯爺的身份,應該不會殺他。但像我們這些當走卒的,可就不好說了。”


  蕭然握著刀柄,走向石子堆旁的小樹林邊,解開拴在樹幹上的馬繩,一抬腿輕鬆躍上高頭大馬,斜眼望著駐立的十二人,說道:“樹倒猢猻散,這本就沒什麽羞愧可恥的,想想你們的家室,想想你們的老母,你們死了,痛心的是他們,再無其他,沒有人會為你們唱一曲英雄讚歌。除了你們的妻兒,誰會為你們流一滴眼淚?我蕭然欣賞你們,才想拉攏爾等,別不知好歹。如果改了主意的話,到東城的維信坊找我。”


  蕭然策馬而去,留下一路煙塵。


  飛揚的塵土,順著風向跨過遼闊的平原,飄向大幸城的上空,在風雲變幻的陰雲之下,被淅瀝的雨滴帶入地麵,回歸到塵土之中。


  司洛一站在青色的磚瓦屋簷之下,抬頭看著稀稀落落的雨滴。剛剛還豔陽高照的天空此時已被陰雲籠罩,多變的天氣著實讓人措手不及,街上不少行人因為不曾帶紙傘而濕了衣裳。


  “洛一,回屋吧,這樣容易著涼。”一聲柔弱的女音。


  司洛一轉身愛憐得看著眼前的姑娘,撫摸著她鬢角的秀發,柔聲說道:“我身體好著呢,倒是你,別沾著雨水受了涼。”


  “你好像有心事的樣子,跟我在一起也是心不在焉的。”


  “哎,怎麽說呢,人生就是有很多抉擇,伴隨著悲歡離合,左右著自己的命運。”


  二八年紀的少女,歪著可愛的小腦瓜,笑嘻嘻的說道:“呦,說的那麽深奧,搞得那麽傷感,一點也不像平時放浪不羈的你呀。”


  司洛一麵色一尬,撓了撓頭:“我哪有什麽放蕩不羈。”


  “還說不是呢,經常當眾盯著人家黃花大閨女色眯眯得看,小小年紀就會掐油賣乖,花花腸子可多了呢。有時候我真挺納悶,身為長史家的公子爺怎麽會喜歡上我這樣的青樓賣藝女。”紫花認真得看著司洛一的臉龐說道。


  司洛一笑了笑,回道;“你怎的對自己這麽沒自信,像你這樣的美人兒,誰不想得到你。”


  紫花聽了這話,甜甜的一笑,臉頰上兩個圓圓的小酒窩甚是可愛。


  原本司洛一並未想過自己會愛上一位青樓女子。在一次偶然的相遇,他身披鎧甲巡街文樂穀,完成每日的治安任務時,一曲熏揚動人的樂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醉仙樓,二樓的露天木質平台上,一群妖嬈的歌女正在翩翩起舞,在他們身旁,一道輕袍裝扮的紫花,蘭花指勾勒在古琴上,奏出攝人心魄的樂譜。司洛一的目光再也挪不動分毫,雖然平時也經常瞧見漂亮的美人兒,但這樣的心動,或許一生隻會給一人,那時是他即將升任百戶的時候。

  其後,司洛一經常前往醉仙樓尋那紫花姑娘,與她促膝暢聊,仿佛尋得了今生的愛人也想找著了人生的知己。


  別的公子爺來這醉仙樓都是醉生夢死,揮金如土,這太守家的長子來此倒是哪位妓女也不找,單單去尋那彈琴的樂師。


  在他們剛開始接觸的時候,紫花雖與這位公子爺聊得投機,但總歸身份的差距,並不相信他是真心喜歡自己,所以在一次聊得正歡,司洛一爪子般的手伸向她胸脯的時候,被她一記響亮的巴掌直接伺候。


  司洛一捂著留有五指印的臉頰,叫苦道:“都交往這麽久了,怎的還不給摸摸胸呢?”


  “誰說我與你交往了?”


  。。。。。。


  此時兩人所在的這間木瓦房子,是司洛一用半年的俸祿買來的,專門為了供紫花以後在這生活。


  司洛一牽著紫花的手將她送回房內,溫柔的說道:“時候不早了,我該去當差了,你好好在家待著。待我幾日後落得休息的機會,再帶你出城遊玩。”


  紫花乖巧得點了點頭,望著他的背影邁出了家門,清澈的大眼睛中,布上了一絲落寞。


  在被司洛一日複一日的攻勢下,紫花終於放下了最後一道防線。當昨日晚間她清醒過來第一眼看到他時,便應允他將自己贖出醉仙樓,並與其住在一起。雖然女兒身的若是被人知道成婚之前與人同居,定會被戳脊梁骨,但紫花也知道自己並非黃花大閨女,在這醉仙樓裏若是沒有司洛一的出現,或許一輩子就爛在其中了。能有今天這般待遇,她也是心滿意足,就算這位公子爺並非真心待自己,也沒有什麽好可惜的了。


  司洛一禦馬飛馳在武侯大道上,向太守府飛馳而去,路上的行人紛紛行注目禮,對著其指指點點。


  挑釁侯爺,懷疑王侯府私藏殺害大司農的罪犯,調戲羞辱醉仙樓花魁,種種精彩絕倫的話題讓百姓津津樂道,各式各樣的謠言也是傳的滿天飛,一傳十、十傳百,眾口相傳,倒讓司洛一成為了大幸城的當紅之人。


  所以當街上的行人看著這位公子爺竟策馬馳騁在武侯大道上時,也是沒有了之前的詫異之色。


  在一座氣勢恢宏,猶如宮殿的門府前,司洛一翻身下馬,徑直走向府內。兩旁一身重甲的兵卒看到早已熟悉的司百戶,紛紛立正行禮。


  太守府內,前院方方正正四個宮格,有休息的庭院,有種滿花花草草的綠植,也有練功習武的寬敞空地。司洛一穿過筆直的走廊,拐了個彎,來到一棟紅木房屋前,一顆參天大樹屹立在屋旁,粗長的樹幹遮蓋在屋頂的磚瓦上。


  一位滄桑的老人正蹲在樹根旁,捧著臉盆中的清水細心的洗拭著褶皺的麵部。。


  他站定,看著老人的背影,深呼一口氣,朗聲道:


  “太守榮壽,司洛一參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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