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影劍
“咣!”
彎刀和劍身在碰撞的一瞬間,擦出了一道轉瞬即逝的耀眼火花。
司洛一手持劍柄,腕部一翻,幹淨利落得卸掉橫砍而來的力道,躬身向後一躍,和對麵滿臉怒容的王昊天拉開了距離。
“大幸城的皇帝?侯爺好大的口氣呦!”
“哼!本侯就是這大幸城的皇帝!你能奈我何?就算你那個長史父親又怎樣?在我眼中不過是千千萬萬隻螻蟻中較大的那隻罷了。”
司洛一眼睛微眯,稍稍攢動步陣,右跨移前,將斜擋在身前。此劍乃是上月他滿二十周歲時,父親送於他的成冠之禮。
相傳這,乃是天界禁方天尊隨身佩戴的三把神劍之合身,擁有天界籠蓋九泉之道的神力,後禁方天尊在天界的諸神之戰中隕落,三把神劍被上古神獸螣蛇乘機擄走,在其九陽之火鍛造之下,神劍合三為一,淬火重生,出世之時,“蛟分承影,雁落忘歸”,故名承影。
此時,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這把絕世神劍所吸引,雖不明了這是何劍,但劍身的光澤在烈日的烘托下熠熠生輝,側身觀察它,淡淡地似乎有東西附在其表,但看不清形狀,如此特異的劍,不得不讓人側目。
“此乃。。。八劍之一的啊,這等神兵利器居然出現在大幸城之中,不知是福事還是禍事哦。。。”
循聲而去,一位相貌非凡的中年人不知何時,已然屹立在場中,其身長與王昊天相差無幾,堅毅的臉龐透著歲月殘酷的洗禮,渾然天成的一股成熟男人氣息,引的周邊好事圍觀的婦女一陣小聲議論,不時掩嘴咯咯直笑,就連府上站立的嬈月,此時也忘了場中的爭鬥,眼含秋波得盯著這位中年郎君。
司洛一有些詫異的瞅著突然出現的中年人,心中有些直犯嘀咕,這人功夫真是深不可測,他是何時出現在場中的?自己怎麽一點察覺都沒有,難道是剛才注意力都放在了王侯的身上,並未注意側邊的聲響?但眼角的餘光總該有所察覺呀,可卻一點也沒有留意到此人的出現。
而且這中年人竟能認得出,這讓司洛一百思不得其解,當初爹將此神兵利器傳於自己的時候,說過此物乃是本族的傳家之寶,其淵源隻有自家主心骨之人才會了解,這陌生人怎會知曉的?
一連串的問號讓司洛一不盡有些出神。
“舍弟?你怎麽來了?”王昊天瞅著這位突然出場的親弟弟,麵容上的憤恨並未因為他的出現,有絲毫減緩。
“侯爺安康,前些日子聽聞我那瀟瀟侄女就要出嫁,便想著我這個做叔父的,怎麽也得來看看她。但瑣事纏身,直到今日才抽出空來拜望侯府。”中年人隻是平和言語,但雄厚的嗓音卻給人一種威壓的氣場。
王侯鼻子一哼,並不理會中年人的客套,重新麵向擺好架勢的司洛一,手中彎刀一攥,暗勁已使,宛如一頭蓄勢待發的巨鬣狗。嘴中恨恨道:“小子,本侯今日就讓你知道,實力卑微,使再好的兵器也是徒勞無功!”
立於一旁的中年人臉上笑容浮現,清了清嗓子:“咳咳,小兄還是要提醒侯爺,這可是。。。”
“舍弟無需多言,就算太古寶劍又如何?本侯收拾這種小雜碎,不過三兩個回合的事情。”王昊天冷冷得打斷中年人的告誡之言。
後者負手而立,搖頭哈哈直笑,倒也不再言語。
此時台階之上的蕭然,手中攢著空殼的刀鞘,掌心微微出汗,方才侯爺拔出自己腰刀之時的殺氣,絕非作假,這是致人死地,不留餘地的氣勢。
他不知道該如何抉擇,自己從小長於王侯府,受恩於府內,王侯待自己恩重如山,與親生父親無二,更是教於自己一身陣前禦敵的無雙本領。怎麽說,他都該報恩於王侯大人,但是令人煩躁的是,王侯他為何如此衝動,一把年紀還不改年輕時候的暴躁,硬是要當街殺人,況且對方還是太守麾下衛兵團的百戶,東城長史的兒子,如果現在自己揮刀助力,那必然是得罪整個太守府,大好的前程將會毀於一旦。
蕭然長長籲了一口氣,眉頭緊鎖,局促不安,不知該作何選擇。他的躊躇,讓身邊幾十號王府護衛同樣不知所措,都隻是圍在一邊,彎刀出鞘卻並不上前。
司洛一這邊倒也無二,身邊的衛兵團士卒退開幾丈,形觀望之勢,畢竟他們誰也不想得罪尊貴的王侯爺。
嬈月盈盈而立於門檻處,眼光環視了一遍場中的局勢,嘴角微揚,她知道此時絕非作聲的好時機,侯爺因為自己而泛起殺意,決不能此時上前化解幹戈,不然定會觸了黴頭。
她柔媚的眼神落在司洛一英氣的麵龐上,心中的桃花在點點綻開。在這大幸城中,還從未有人敢如此無理於侯爺,有此膽量的少年,還是頭一回見,不知是實力雄厚,還是傻帽充橫。若這年輕人今日能全身而退,那日後必是大器之人,到時定要多留意留意這個英雄少年,如若死了,倒也是無關緊要了。
還有那立著的中年男人,聽剛才侯爺的口吻,好像是他的弟弟,怎的從未見過呢?這偉岸壯碩的身材,直叫人眼饞,這天底下的好男人還真是不少呢。
正在嬈月犯花癡之時,階下的打鬥瞬間燃起。
“砰!”
“啪!”
兩個回合在瞬息之中結束,王昊天雖說上了年紀,不比壯年之時,但身法依舊靈敏,方才兩下主動出擊,迅猛無比,第一招上路試探性一個劈斬後,轉刀切向對方的下盤。
司洛一早就猜其招式,知道第一下必是虛斬,所以隻是佯裝橫劍抵擋,下一瞬立馬甩劍,將進犯的彎刀恨恨擊打了開去,隨即一記直劍,刺向敵方的心窩。
王昊天年輕時久經沙場,年紀長了之後,退居二線,未改爆裂脾氣,這與人搏殺的本事同樣也是沒和年輕時差得分毫。他當即側身躲開刺來的一劍,右手甩刀橫劈司洛一的腰板。
“砰!”
又一記兵刃碰撞的聲音刺人耳膜。
司洛一騰後兩丈開來,落臂使劍尖斜刺向地麵的方向,深呼了一口氣。
這侯爺雖說脾氣暴躁,但武藝著實是一等一的強橫。
“王侯,在下覺得這其中有誤會,我並不是來此尋滋挑事的,純屬是因太守的辦案之托呀。”
“哈哈!辦案?辦到老子的頭上了麽?他宋達利死於非命,與我何幹?”
一旁圍觀熱鬧的人群,已經裏三層外三層的包圍住王侯府附近的街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是駐足觀望,評頭論足,好不熱鬧。
此時,擠在前排的有些看客,依稀間聽到王侯方才的話語,和身旁的夥伴嘀嘀咕咕得耳傳了起來。
“宋達利貌似被人殺了。”
“宋達利是何人?”
“他是誰你都不知道?就是住在北城的那個大司農啊。”
“大司農被殺了?”
“方才聽聞,好像是這麽回事。”
“何人居然敢殺大司農?”
“這誰知道呢。。。不過啊,這大司農平日裏素來和王侯爺不和,鬧的很僵呢。”
“這你都知道?”
“嗬,我二伯可是衙門裏的典史,官場裏的事我什麽不知道?”
身後的好事百姓,正踮腳想要越過前排的人頭看清場中的局勢,零零碎碎聽見前麵的小聲議論,湊上起來,好奇道:
“你們方才是說北城的大司農遇害了?”
“是呀,這不,衛兵團來查案了。”
“查案為何到王侯府來呀?怎麽還打起來了呢?”
“這還不明白,顯然這王侯府和命案有關係嘍。”
“噓。。。”
議論的幾個素衣百姓小心翼翼得壓低了聲響,生怕被圍在場邊的王侯府護衛聽入耳中。
場中的火藥味愈濃,不少圍觀者都是屏住了呼吸,觀望這場大人物之間的較量。
“王侯您先冷靜一下,在下隻不過是奉命前來,請您去往太守府一趟。”司洛一深呼了口氣,緩緩的說道。
“就你這個小毛賊也配請老子?”被憤怒衝昏頭腦的王昊天,險些咬碎鋼牙,一個踏步,握著彎刀再次迅猛得砍向司洛一。
“住手!”就在大戰再起之時,一聲明亮的女聲止住了場中的打鬥。
王昊天回頭望見從府中踏出的婦人,臉上瞬間韻起一片豬肝色,剛才的暴怒瞬間煙消雲散,聲音竟如小綿羊一般道:
“阿娘。。。”
婦人已近古稀之年,歲月在其臉上留下清晰的斑紋,幹癟的皮膚與身邊挽著其臂膀的王瀟瀟差異分明。
老婦人佝僂著腰,被王家大小姐攙扶,立於府前。
一旁的蕭然和眾多護衛都是紛紛對其作揖行禮,表情甚是敬畏淩然。
“昊天啊,緣由我已聽徐管家講明。這衛兵團要查案,你讓他們查便是,何故要與人家刀劍相向呢?”老婦人雖然上了年紀,但話語卻極為清晰幹練。
“阿娘,您有所不知,這個衛兵團的小百戶登門態度惡劣不說,還。。。還褻。。。褻瀆我的女人。”
“褻瀆你的女人?”說著,老婦人環視了一下四周的人群,目光最終落在了撫媚的嬈月身上。
“咳。。。咳。。。”嬈月神情尷尬的委身向老婦人行了一禮,小聲喚了一聲阿娘。
“哼!怎麽個褻瀆法呢?”老婦人轉過臉去,神情略有不屑,向王侯問道。
“他。。。他盯著。。。哎呀,阿娘,您快回府吧,這種瑣事無須勞您大駕。”
“屁話!這都打到府前,還不幹我事?”
“是他們無理在先。”王昊天憋著氣嘟囔道。
司洛一看著眼前這對母子,算是整明白了,原來這不可一世的王侯懼怕家母呀。他一個抬手,將收回鞘中,躬身向階上的老婦人行了一禮,恭聲道:
“在下衛兵團百戶司洛一,見過侯爵令堂。”
老婦人打量了一番司洛一,年輕人個頭雖不高,但整體還算英姿颯爽,衣袍因剛才的激鬥沾染了些許灰塵,卻更給人一種幹練的感覺。
“司洛一。。。”老婦略一沉吟,“莫不是東城司長史的兒子?”
“在下正是,今日攪擾貴府,驚了令堂,實屬慚愧,但確是因為昨夜大司農被殺一案,才登門至此。”
“這宋達利被殺和我王家有何幹係呢?”
“這。。。”司洛一看了眼四周黑壓壓的圍觀群眾,欲言又止。
老婦人看在眼裏,鼻子一哼:“樹大招風呀。”隨即麵色淩然,對司洛一說道:“既然司百戶認定此事與我王府有瓜葛,要怎麽查案請自便,但今日本府有要緊的事,不接待外人,還請司百戶改日再來。”嗓音不高,卻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嚴。
正待司洛一想要開口回話時,老婦人丟開孫女的攙扶,獨自步下台階,在眾目睽睽之下,扭著王昊天的耳朵拽回府中。
“阿娘,這很多人看著呢。。。”
“你還知道出醜呢,那還當街打架?也不看看自己多大歲數了!”
王瀟瀟看著祖母和父親的滑稽場景,有些不知所措,隻能在一旁喃喃道:“爹。。。祖母。。。這。。。”
在圍觀者目瞪口呆之下,母子兩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一旁的嬈月皮笑肉不笑的鑽入了府中,進門前不忘回首含情脈脈得望了眼正獨自鬱悶的司洛一。
她這一頓足回首,餘光中倒是看見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隻見王家大小姐此時正幽怨得看著挺拔的蕭然校尉,後者明顯感受到了這灼人的目光,卻並不予以理會,裝作沒看見似得撿起地上掉落的彎刀,召集手下遣散圍觀看熱鬧的百姓。
王瀟瀟看見對方並不理睬自己,落寞的收回注視的目光,歎息了一聲,轉身踏入了府中。
這一幕被嬈月看在眼裏,心思縝密的她自然一眼能看穿女人的情愫。就仿佛知道了一個天大秘密似的,嬈月鮮紅的嘴唇得意的上揚起來。
另一處。。
場中一直看戲的中年人,此時盯著蕭然手中的彎刀刀柄,輕笑一聲,讚歎道:
“這刀柄上的吊墜,很是別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