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太師府第
五天後，趙無極安排鄧勇把姚華領到了蔡京府上的側門報到，此前已經去了幾十人等著了。
姚華到時，前面的不少人都垂頭喪氣的走了「唉，幹個劈柴的活，還要如此大費周章，有那本事咱們至於來劈柴嗎？」
「就是，得了，去下一家吧！」
輪到姚華進門的時候，蔡府的雜務管家伸手做了個阻攔的姿勢「慢著，你沒見前面的人都走了嗎？要進蔡府幹活，得先經過考試才行！」
「我不過是來劈柴的，又不是來做學問的，還要考試？」
「這你就不明白了，所謂宰相門人七品官，要是隨隨便便的人就能進去，那也太沒規矩了！」
姚華心裡咯噔一下，這幾天雖然有浣花樓的兩位姑娘輪換著唱詞唱曲，可是記住的並不多，要是來應考，那肯定沒戲，還不如知難而退「算了，你們只管考，什麼詩詞歌賦經史子集，我通通不會，考吧，考完了我去別的地方劈柴！」
雜務管家輕蔑地笑了「你這種伎倆想騙我？你們這些讀書人，名落孫山，以為我不過是個僕人便想誆騙我，休想！我才不上你們的當，這在太師府做事，第一緊要的就是機靈！你顯擺的這些我通通不會考你！」
姚華一聽有戲便停了下來「那你千萬也別考什麼刀槍棍棒，我可是不會武功的！」
「得得得，你還蹬鼻子上臉了，聽好了，這題目就是有一個姑娘祈求出嫁那天不要下雪，可算卦的算定那天必定下雪，這姑娘想不開，你如何開解她？」
這是來劈柴的還是來找姑娘談情說愛的，這題目真的出乎姚華的意料，難怪前面那麼多人都垂頭喪氣的走了。
「嘿嘿，剛才你不是挺會說嗎？怎麼我這題目一出來，你就不知道怎麼說了？」
「不不不，我是想勸姑娘，那天要是下雪，那便是喜從天降祝福一對新人白頭偕老永結同心和和美美；那天要是不下雪那便是天隨人願萬事順心夫妻幸福百年好合啊！不知道我這番說辭能否說動那姑娘！」
姚華轉身準備走，後面的雜務管家叫住他「你站住！就你了！你這答案，湊合！這些天也實在是不好找人了，就先把你收下吧！」
姚華回頭過來「這便行了？我可以進去劈柴幹活拿錢了？」
「不不不，我帶你進去，先得去雜房洗澡換衣服，還得漱口！太師府上規矩大，還有，不得直視女眷！不該問的不要問，不該你乾的活也不要干！你只管劈柴兩個時辰，時間一到你就得從這道門出來！」
「好嘞，全聽您吩咐，不知道如何稱呼您？」
「我叫蔡元福，是這裡的雜務管家，專門管你們劈柴挑水掃地處理污糞的這些事的！對了，想跟我套近乎做生意也沒門！這府上的一切器物都是由蔡太師自己挑選的商家供應的！」
「謝謝福管家，小的名叫姚華，小的知道了，這些念頭我都不會有，我就是一個窮小子而已！」
「得了，少貧嘴，跟我進來吧！」
進到這蔡京的太師府，姚華髮現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甚至還不如姚家的宅院寬大，而且房屋陳舊，一如在老家看見的幾百年前的破房子一樣，只是沒那麼破而已。
姚華的詫異被蔡元福看在眼裡，蔡元福笑了「就知道你們這些讀書人少見識！當今道君皇帝復古，要恢復周禮，我家老爺也不能落下，自然這宅子也得恢復古制，周朝的是找不到了，可是唐朝的模樣卻還是能做到的。你小子就多多長見識吧！」
在蔡京府上劈柴兩個月之後，姚華終於有機會抱柴進廚房了，抱著幾根檀香木進去。
抱起那幾根檀香木的時候，他以為是要他去做傢具，誰知道是把檀香木當柴燒。
來汴京之前，他以為大哥姚平仲的全羊宴已經夠奢侈了，選幾十隻羊，剔骨只要肉，與眾人一起飲酒吃羊肉，還有其他的熊掌野兔驢肉為輔。這一頓下來可是要幾百貫錢，按照姚華的俸祿得好幾年才能吃得起。
今天在蔡京府上，臨走的時候蔡元福讓他領一隻被宰殺好的羊回去，他以為是太師府心善給他的賞賜，一問之下姚華差點驚倒。
一道熱油炸羊頭片肉的菜，一百隻羊殺完了，只取羊頭，而羊頭上只剔出羊臉上的肉，其他隨手就丟到角落。
再一道雀舌」，用一千隻黃鸝鳥的舌頭，炒成一盤。挑選的鳥兒叫聲婉轉圓潤，這舌頭才脆才鮮，據說這才是上品。
看著自己手裡的檀香木，以及正要往灶里送的香料蠟燭，姚華感覺在做夢。
只記得小的時候聽老師說過西晉石崇王愷鬥富，以為那是瞎編的，不想今天見著真的了。
沒等姚華繼續驚嘆，蔡元福又派人拎出來十五桶米飯倒在了臭水溝里。
「福管家，這是？這米飯這樣倒掉太可惜了！」
「你知道什麼？這米飯是用來過濾從西域過來的佳釀的，被酒泡過之後便沒法吃了！你少問這些，對你沒什麼好處！」
「小的嘴賤，您大人不計小人過，算我沒說！」
蔡元福擺了擺手「算了，你是個窮人，自然見不得這白花花的米飯倒進臭水溝了！只是你要知道這裡是太師府，許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趕緊回家！今天的活就到這裡了！」
從太師府側門出來的時候，迎面正遇見幾個女子服飾華麗妝容精緻，姚華連忙捂住雙眼。
只聽得耳邊一陣竊笑，睜開眼看見這幾位女子對著他指指點點。
「各位難道不是太師府的家眷？」
「呵呵，我們是太師府的廚娘！」
廚娘，廚娘的姿色都比浣花樓的姑娘要好了，這太讓人不可思議了。
「你別傻看了，雖說我們與你一樣是來打雜的，可是外面多少做官的人想請我們到府上都請不到！」
「失敬失敬，今天漲了學問！幾位，在下先走了！」
回到住處的姚華還沒來得及休息，鍾志明便上門來拉他去喝酒。
「鐘頭，你要找我去喝酒只怕是假的，有話您就直說吧，這段時間是不是我又做錯什麼了？」
「哪裡話，小老弟，其實鍾哥找你，是想問你知道那蔡府上的蟹黃包是怎麼做的嗎？要是你有機會打探到，可別忘了告訴老哥一聲！」
「你太高看我了！我去了這三個月，今天才進一次廚房，也只見到幾個廚娘，至於怎麼做菜我根本沒機會看到！再說了，蔡府上的菜肴不是我們能消受的起的！我知道鍾哥有錢，可是他們尋常的一道菜便是幾百貫錢，老哥您想想，這是我門敢去吃的嗎？」
「小老弟，你不了解你鍾哥，為了美食，即使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何況我又不是天天吃，我是為了這些美食能夠不失傳，所以拼了一切也要吃到這些東西。原材料貴，我就搞小份的！」
「老哥，我佩服你！下次要是有機會，我真的去偷學這些菜譜！」
當夜又是在浣花樓一頓酒菜穿腸過，在蘭舟和高柳的攙扶下，二人才回到了住處。
又過了一個月，姚華終於在一天傍晚劈柴的時候，遇見蔡京了，確切的說是看見蔡京了。
蔡京面容和善，看著就是一個慈祥的老爺爺，至少在自己的一眾孫兒面前是這樣。
蔡京捧出一捧穀子問眼前的孩子們「你們知道糧食是從哪裡來的嗎？」
「阿翁，我知道，是從倉庫里出來的！我們家的糧倉便是糧食出產的地方！」
「不對，糧食是我們的席子上面出來的！你看那糧食上的黃殼子，和席子都是一個顏色！」
蔡京卻哈哈大笑「夫子云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今日方信！好啦好啦，你們只管吃，從哪裡來的原本也不是你們要操心的事情！」
「阿翁，今天的肉不好吃，所有的菜都比以前差太多了，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廚房的人做了手腳！」
「哈哈，你們啊，今天吃的，才是真正的豬牛羊肉。我們家平時吃的豬，那都是用人奶喂出來的，所以味道很鮮美，幾乎沒有腥臭，還帶著香氣。雞鴨鵝都是用芝麻喂的，所以這肉質嫩軟，不會形同木渣。吃的牛羊肉，那都是用綠豆和粟米餵養的，味道自然與尋常牛羊肉大有不同。所謂為官三代，方知穿衣吃飯！」
目睹這段對話的姚華，心裡彷彿被什麼扎了一下。
來汴京之前，他以為他和大哥姚平仲小時候橫行縣城，毆打幾個小混混就已經是胡作非為了，還自認為是不成器的紈絝子弟。
今天看了蔡京的孫子們，才知道什麼叫做紈絝子弟。
半年期限很快就到了，姚華找了個回家種田的理由便從蔡元福那裡領了工錢走了。
再次見到趙無極，姚華髮現趙無極瘦削多了，也更黑了。
「郡公爺，您這是？」
「我出了一趟遠門，對了，我馬上就要離開皇城司了，你很快就會有新上司！你這次的差事幹得不錯，好好乾，我看好你！」
姚華有些吃驚，鍾志明之前已經告訴他趙無極執掌皇城司二十八年，皇帝十分信任，眼下正是太平無事的宣和元年，怎麼會突然換掉趙無極。
可是這些事不是姚華能問的，所以只得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