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火
姚華的自報家門,讓在場的三十八人都鴉雀無聲,背景夠硬的人早已在家做生意或者去酒肆青樓快活了,只有這些人是通過三姨夫的舅老爺的大侄子的關係進來的,不敢造次,所以只能每天待在這望火樓里偷懶。
不過姚華的真實背景,這些人不出三天就能打聽出來。現在姑且相信姚華說的是真的,等核實是假的了,照舊整天喝酒賭錢睡覺了。
午後集合的時候,又多了三十五人,加一起就有了七十三人了。
姚華以為是自己的命令得到執行了,於是準備過去打招呼,最前面的一個光頭笑著揮手「施主,真是有緣啊!嚴守通知我來見新的提領官,原來就是前幾日到相國寺的香客!看來這相國寺的菩薩真是靈光!敢問施主花了多少銀子?」
「你是?哦,想起來了,相國寺門口接客的僧人,你怎麼又成了潛火隊的人了?我這提領是上峰安排的,沒花銀子!」姚華的記性非常好,見過一次的人,只要略有提示便能想起具體的模樣,馬上就認出來這個光頭了。
「還不是為了多掙錢,在相國寺我是幫人做替代僧,順便在門口幫忙接引香客,這潛火隊的差事,也是我找門路謀來的,集腋成裘嘛!」
姚華看著這位略有些胖且滿面紅光的光頭搖了搖頭「你們整日都不在這潛火隊,萬一哪裡走水,如何能救?到時候毀了宅院,傷了性命,你們吃官司坐牢,這些錢就全賠進去了!」
光頭嘿嘿笑了「大人有所不知,這汴京城靠著汴河,又有道君皇帝鎮著,且燒不起來!放心便是!真要是燒起來了,小火這三十多人加上百姓足夠應付,大火燃起來就是三千人也沒用!」
姚華本想狠狠地訓斥一番,但一想到這些人本就是被雇傭來的,原本該在這裡值守的禁軍根本不知去了何處,多加苛責也是無用,只有先把眼前這些人用起來再說。
「嗯,那咱們就先練練救小火的本事吧!拿錢幹事,天經地義,這錢始終是大宋國庫里支出來的!拿了這份錢,甭管多少,不能不干事!把水車先推出來,對了,這潛火隊應該有馬匹五十,用來拉水車的!嗯,我記得這馬是李三管的,李三,帶人去牽馬!」
「回稟大人,馬匹只有五匹了,都是挑剩下的!拉車怕是不行了!」李三怯怯地回到
姚華再也壓不住怒火了,朝著李三吼到「你管的什麼馬?其他的馬都去哪兒了!」
黃小乙站了出來「姚大人,這事兒也不能怪李三,這馬他能管得了嗎?能從這裡把馬拉走的,都是汴京城裡的相公們!我記得有一匹黑馬十分健壯,李大人和王大人為了爭馬,手下人在這門口還打了一架。這些相公們,最次也是三品官,李三一個雇來的夥計敢去不讓他們牽馬,怕是不想活了!」
「嗯,王大人,李大人,還有哪些大人牽了馬的!都說出來!他們可有字據留下?」
李三上前幾步走到姚華旁邊輕聲說到「姚將軍也派人來買走了二十匹馬,這事?」
姚華愣了一下,這潛火隊的馬匹居然都能和堂哥姚平仲扯上關係,隨即回到「買走的,錢在何處?再拿出來買馬就是了!」
「姚大人有所不知,在這裡買馬,一成的錢歸提領,八成的錢歸戶部和工部,剩下的一成便是哥幾個喝酒了!這錢壓根就沒入賬!」還是黃小乙繼續給姚華講著這些事
姚華不肯信,畢竟這馬可是稀罕物,二十匹馬被賣了,不入賬,怎麼都說不過去。
「你們休要誆騙我!這一匹馬何止十萬錢,可以買兩百畝地了,這麼大的數目,豈有不入賬之理!上峰追查下來,誰來擔待?」
面對姚華的喝問,黃小乙往地上一躺「活馬當然是這麼大的數目了!可是死馬就不值錢了,不過是一堆待處理的亂肉而已!用死馬的名目把活馬賣出去,賬目上就沒問題了,上峰也得了銀子,自然不會自己查自己了!姚大人,看來你真是一個清官啊!我還只以為戲詞里有,想不到今天見著活的了!」
眾人都想笑卻又怕惹惱了姚華,都低著頭不說話,姚華深吸了一口氣「算了,馬的事情放在一邊,現在我帶你們去把水車推出來!」
水車是黃小乙看管的,黃小乙一骨碌站起來「好嘞!走,夥計們,去把水車抬出來!」
姚華一聽這話不對,水車怎麼是抬出來的「黃小乙,怎麼回事,水車是不是不能用了!」
「姚大人,不要慌,水車的水箱和水管都是好的,我可是過五天就要看一次的,只是這水車的輪子都沒有了,所以得抬出來用!」
姚華簡直要氣瘋了,不用再問,水車的車軲轆和輪子都是上好的材料打制的,定然又是被哪家大人又給拿走了。
「先抬出來!輪子我來想辦法!」
黃小乙他們這七十三人一起把五輛水車從倉庫里抬了出來,眾人是汗流浹背氣喘吁吁,看來是很久沒有干過重活了,把水車放在地上之後便坐在地上長喘。
姚華圍著五輛水車走了好幾圈,確實如黃小乙說的,水箱和水管都沒有問題,只是輪子和車軲轆都不在了。
「我身上還有點銀兩,黃小乙,你拿去買五套車軲轆和車輪迴來給裝上,或者乾脆把鐵匠鋪的老闆夥計請過來!」
黃小乙指著水箱說到「姚大人有所不知,一般的鐵匠鋪做出來的車軲轆和輪子裝在水車上用不了多久就要壞掉,須得是將作監裡面特製的才行!」
「現在來不及了,先買回來頂上,萬一失火了,總不能讓兄弟們抬著水車去救火吧!」
黃小乙拿了錢要走,嚴守攔住他「姚大人,這黃小乙拿了錢定然要去賭坊和酒肆,您不能讓他去辦這差事!」
眾人也都跟著說了起來,說黃小乙以前就干過這種事,銀子給了他就是肉包子打狗了。
姚華沒有多說話,拔出隨身攜帶的短刀在自己手上割了一刀「黃小乙,我今日以血為證!你要是完成了我交代的任務,從今以後定然不會虧待你,咱們就算是過命的交情!你若是真的如他們所說去賭錢喝酒把錢花光了,我的眼睛認得你,我手裡的刀可不認得你!嚴守,你與他同去,讓你看看他今天會怎麼選!」
黃小乙和嚴守還沒回來,正在試用水龍水袋的姚華和眾人便聽見了一陣急促的鑼聲。
鑼聲是從望火樓頂上傳來的,敲鑼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名叫謝保,謝保一邊敲一邊大喊「張大人家走水了!張大人家走水了!」
姚華望著他大喝一聲「哪個張大人!圖在何處,快取圖來!」
「是張邦昌張大人府上!」謝保回應到
「圖在我這裡!」李三從懷裡掏出一卷滿是油污的圖冊展開
姚華趕緊湊近一看「離我們這裡只有三里左右,李三你帶上五十個兄弟每人拿兩條水龍趕緊跟我走!那位替代僧,你留下來和其他人等黃小乙和嚴守回來!」
替代僧此時卻雙手合十鞠了一躬「姚大人,對不住了,我該回去誦經禮佛了!對了,我會求佛祖保佑你們平安無事的!」
替代僧要走,其他人也都嚷嚷要回去,姚華張開雙臂擋住替代僧「今天不能走!要走,也得先跟我去救了火再走!」
「施主何必要強行留下我們呢?」
「是啊,你要是強留,我們既不回去,也不救火!」
「對,反正有閃失了先責罰的是你!」
李三倒還是盡職,帶著原本在這裡的三十五人拿上水龍背上水袋走了,姚華也不與眾人再廢話,接連幾腳便把包含替代僧在內的幾個人踢翻「今天你們要是不跟我去救火,沒等上峰處理我,我就先把你你們給處理了,大不了我家裡再花點銀子買個充軍!」
說著話姚華就把腰間佩劍拔出來了,這些人雖然仗著有背景又會撒無賴,可是畢竟還是怕這種愣頭青,萬一真被他砍了,那就太不值了。
「姚大人,你打人這可不對,我們定要告到開封府討個公道!我們不與你年輕人計較,今天就救一次火!」
「就是,我們救火,但是你無故毆打百姓的事可是沒完!」
姚華把手裡的劍揚了起來,眾人連忙拿起水龍背起水袋跟著前面的隊伍往張邦昌府上跑去。
姚華看了看沒有車輪子的水車,嘆了口氣便也撿起兩根水龍跟了上去。
張邦昌此時正在門外大哭,見到居然來了潛火隊,竟撲通一聲跪下了。
跑在最前面的李三一下子懵了,只好也給跪下了。
其他人也都一起跪下,張邦昌的夫人大罵「都是些沒出息的!趕緊救火!救火啊!」
姚華在後面看見這場景差點笑出來了,扯起嗓子喊了一聲「注意濃煙!遇火才用水!先救人!」
姚華一聲令下,這七十二人都拿著水龍要往府里闖,張邦昌是夫人卻帶著家丁給攔住了「只准去十個人,休要趁火打劫!」
姚華扶起哭哭啼啼的張邦昌「張大人,不要怕,我們潛火隊定然要把火給滅了!」
張夫人如此一說,潛火隊便停了下來,張邦昌又開始哭。
姚華瞥了一眼張夫人「來九個弟兄跟在我身後!先救火!張大人府上的東西,我們不會拿的!我們是潛火隊,不是盜匪!跟著我上!」
姚華雙手各提著一支水龍進去,只見正廳那邊並沒有著火,只是靠近西南角的一處地方起了火,蔓延到周圍的房間。
十個人趕過去只是杯水車薪,眼見得不多時便要燒到正廳,姚華大喊一聲拆牆阻火。
張夫人卻又過來阻攔「我府上的牆不許拆!你們潛火隊辦事不力,還要來拆我的房子,看我家老爺明日上朝告到金鑾殿不將你們通通殺掉!」
張邦昌哭著跑進來「夫人!你不要再說了!各位軍爺,我求求你們,趕緊拆牆,晚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姚華無奈的點了點頭「好,還請張大人准許我的弟兄們都進來,還有您府上的人手,也要用,才能保住貴府!」
「好好好,都進來,都用!都救火!救火!」
張夫人卻揪著張邦昌耳朵「要是我的首飾衣服不見了,看我不收拾你!」
「夫人,這麼多人,你消停點!」
「還敢和我頂嘴了?」張夫人反手就是一耳光
不過此時姚華沒興趣看張夫人掌摑張邦昌,一門心思帶著這近百人拆牆。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是拆掉了正廳與西南方向的四間房子,又堆了沙土擋住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