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我等你
這一世最大的夢魘，是亡國之夜的大火，摧毀了父皇和母後，還有整個淩雲王國，我和阿弟從高高在上的公主和太子殿下，成了一夜之間失去雙親的落魄人。所謂朝政，總是有些人要犧牲。
我一直以為我和梓俊才是真正犧牲的人。亡國的那一夜，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既然無力回天，就一定要保住皇甫家族的血脈，我死了不要緊，但是梓俊不能死，
哪怕要不回皇位，血脈還是要保住的。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梓俊與我盡然不是一母所生。
我使勁的回想多年前的記憶，誠然我的確是沒有看著母後產下梓俊，母後有了梓俊以後，就因為身體不好一直在修養，連我也極少去讓她照顧，莫不是當年有什麽隱情不成。那父皇呢，父皇知不知道？
“還在想什麽。”黎燁軒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進來了。
我接過，嫌棄的看了一眼藥以後喝了下去，黎燁軒給了我一個蜜餞。
“也沒有什麽。”
黎燁軒端著藥碗走開了，迎上了外頭來的梓俊。他拍了拍梓俊的肩膀，為我們關上了房門。
噗通的一聲，梓俊單膝下跪在了我的麵前，若是從前，我一定扶他起來，還未他拍去膝上的灰塵，但是這次我沒有。
“如今你已經是淩雲國的天子，這樣大的禮，我怕是受不起！”我的聲音很平靜，像我的心，也很平靜一樣。
“請阿姐原諒。”梓俊的頭微微的低下，還是沒有起來。
“起來再說。”
他站起了身子。
“你果然早就知曉了是麽。”手撫上桌子上的茶杯，指尖在茶杯上來來回回的摩擦，像我此刻的心情，有些複雜。身邊的人，包括東方卿煜和古藤，最初的時候我都調查過，唯獨梓俊，我從來沒有調查過。他與我一起長大，他的身上看的到父皇的影子，是我的親弟弟，是我這一生都要保護的弟弟。或許就是因為這份情誼，我從來沒有懷疑過皇甫梓俊！
“對不起，阿姐。”
“你是誰！”我給你一個機會自己說，我不想親自下一道密令去調查我的弟弟！
“八歲那年，我就知道了，我的母親是一個長得很像母後的女子，在生我時難產了，我被抱到了母後的膝下撫養，成了父皇的嫡子。”梓俊的頭微微的低下，我看得出來他的惶恐。
“若不是這次來到這裏，你是不是就想瞞我一輩子！”
“阿姐，我隻是害怕，我若不是你的親弟弟，你就不會疼愛我了。阿姐你知道嗎，宮變那一年，你救下了我，自己卻是入了險境。後來再度遇見你，我就發誓要一輩子當你是親姐姐。你總是自己承受一切，把我保護的好好。我每每看見你受苦，及愈加發奮的練習，總有一日我要保護你。可是到如今，你還在生死的邊緣。阿姐，我想你也一樣，是疼愛我這個弟弟的！”
梓俊拉著我，雙眼有些充血，激動的將我的手腕都握的有些紅了。
我抱住了梓俊。
“你是父皇的孩子，自然是我的弟弟。何況這麽多年，親不親生的已經無所謂了，總是承了這份情誼在的。我氣你瞞著我不說，你說了，我照樣還是會救你。隻是你現在已經大了，有了徐熏了，以後的路怕是要你走在前頭了，還帶著保護她，還有整個國家了。不要再這麽孩子氣了。”
“阿姐，我也要保護你……”梓俊用力的懷抱住了我。
“你阿姐有我呢！”門被推開了，黎燁軒從外麵走了進來，也不知道他在外麵站了多久。
我放開了梓俊。
“姐夫……”黎燁軒在聽到梓俊的一聲姐夫以後，眼裏閃過了異樣。
“阿弟。”
“好了，你們這是在認親麽，怎麽聽了這麽久的牆根！”我笑著說，黎燁軒不好意思的笑笑。
“呦，趕上認親大會了。”進來的是東方卿煜和空刖霖。
“你們來的正好，有事像和你們商量。”
“什麽？”
“我想著，讓族中之人將你們都送出去，我和燁軒待在這裏就夠了，孩子怕是要好幾個月才能出世，你們待在這裏，外麵的局勢就……”
東方卿煜沒有說話，隻是自顧的坐下來，倒了杯茶喝起來。別人或許沒有看懂他意思，而我與東方卿煜也算是五年的知己了，他的意思很清楚，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都來了，我們怎麽可能這樣就走了呢，梓筠，你這又是何必。”
“當我沒說，等一切安定了再說。”
好在東方卿煜也隻是笑笑，沒有太過的計較。我知道這些年，凡天閣給他們帶來的利益之高，足以讓他們在彼此的國度裏麵隻手遮天了，我也沒有想過讓東方卿煜為我做的太多，既然都有這份請，那我受著便是。
休養了幾日後，某天的早晨，我在黎燁軒的懷中醒來。懷胎已經有兩月了快，有些嘔吐的反應，他總是特別的緊張我，我稍微的動動，他就醒來了。
“怎麽了，孩子又鬧騰你了？”他小心的撫摸過我的腹部。
“沒呢，起來吧，今日我給你穿戴。”
“我自己來就行，你躺著。”
我緊了緊在他腰間的手，頭蹭了過去。
“我沒事，就今天好嘛。”
我很少撒嬌，從前也都是捏著自己的情緒過日子，如今倒是有幾分小女兒家的姿態了。
“好。”
不為別的，隻是今日黎燁軒要為了我，去闖那個專門為精靈一族女婿準備的強大陣地。
黎燁軒跟著族中之人，學習了幾日，我跑去聽過一次牆角。據說如果闖過了那陣地之人，不僅可以被精靈一族承認，更重要的是有了資格與靈女一起進入禁地。九九八十一關，無不都是萬箭穿心之痛，沒有人活著出來過，即使是闖過了，幾乎也沒有人能活下去。
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去偷聽過。
我想過勸說黎燁軒，但是我知道他不會放棄。
眼前的人器宇軒昂，一副英姿颯爽，一動不動的看著為他穿衣的我。
“怎麽，才發現我美麽。”
手被握住了，下一秒被拉進了他的懷抱。
“你一直都美，小精靈。”
他的吻落了下來，我踮起了腳尖，雙手環住了他的脖子，回應著他的吻。
似乎一切都失去了他原本的意義，這世間隻剩下我們的這個吻，綿綿細長。
放開了彼此以後，我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淚。
他的衣裳是玄色的，說是闖陣地會弄髒，我想是他怕出來以後，衣裳掩蓋不了手上的痕跡。
“哭什麽，對你夫君這麽沒有信心嗎？”他伸手擦去了我臉上的淚痕。
“這個給你。”我取下了手上的兩個金鈴鐺。這原本是梓俊手上的，他執意要還給我。
“你還記得嗎？曾經你為了救我，差點廢了左手，後來我把它當了給你治手，你又將它尋回給我。我相信會保你平安的。”黎燁軒任由我將金鈴鐺帶到了他的手腕之上。
他沒有說話，將我擁入了懷中。
門外的敲門聲響起，是寶寶來了。
族中的人都很喜歡寶寶，舅舅舅母和外公更是喜愛他，他被照顧的很好。
“娘親，爹爹。”
“寶寶今天起的真早。”
黎燁軒說著在寶寶麵前蹲下了身子。這幾日，寶寶對黎燁軒，也沒了從前的芥蒂。
“爹爹要去闖陣地嗎，這個給你。”小手攤開來，是另外的兩個鈴鐺。
“謝謝寶寶，爹爹不在時候，寶寶要照顧好娘親。”
“好。”
大手牽著小手在拉鉤，我站在他們的後麵看的癡了。
“來，我給你們倆個束發。”
父子轉過頭來，都是沒有束發的傻樣。
寶寶還是一個包子頭。梳好了以後在一邊吃早膳。
“用這個。”黎燁軒拿出了一個玉簪，是當年我送的那個，我從來沒有見他帶過。
“我沒有見你帶過。”我拿過了他手裏的玉簪。
“從前舍不得帶。”
“你要的話，凡天閣有的是。”
我俯下了身，在他的耳邊道。
黎燁軒猛的轉頭，在我的臉頰上映上了一吻。
“你……”
“爹爹，羞羞，羞羞……”
“……”
父子兩個嬉鬧了起來，而外麵的天也慢慢的亮了起來。
黎燁軒一手抱起了寶寶，另一隻手牽住了我，向著陣地走去。
陣地的外麵，族長，舅舅舅母，還有族裏長老都在了。東方卿煜，空刖霖和梓俊也在了。
黎燁軒放下了寶寶，我拉住了寶寶的手。
“燁軒，記住了，日落之前必須出來！”舅舅的警告聲響起。
“知道了。”
“快去吧，孩子。”
“梓筠和寶寶就麻煩各位了。”
都點點頭，示意。
黎燁軒走到了我的麵前，撫過我的頭發。
“等我。”
“好。”
“寶寶記得聽娘親的話。”
“嗯嗯，爹爹記得早些回來。”
“爹爹一定早些回來。”
黎燁軒的手向著一邊一揮，一朵桃花落在了他的指尖，他將桃花插在了我的發間。
我留給他一個微笑，他轉身，入了陣地。
我等你，和兩個孩子一起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