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何博乾:雲鬢霓裳,傾盡天下
大雪
風吹過,雪白的花瓣飄落一地,如夢如幻。
帝都的集鎮很少下雪,可曼陀山山頂卻終年白雪皚皚。
我坐在娘身邊,握著她逐漸僵冷的手指,無神地看著屋外。
地上厚厚一層落花,潔白銀亮,纏綿如詩。
她說,乾兒,為了你,娘不能將她生下來,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
不過隨著自己心願而已,為什麽要說對不起?生命真是奇妙的東西,我看見娘的身`體滲出越來越多的液體。
混著那些暗紅的血液,像春日裏點點杜鵑。
於是我用我的雙手迎來了這一生的牽絆。
在那個瑞雪紛飛的季節……
還記得雙眸對視的刹那,
你睜開墨黑的眸子,給了我降落人世的第一抹微笑……
雨水
冰封雪裹,捂不住二月春的萌動,
我在晨風中醒來,懷裏依舊是你酣睡的容顏。
我將你抱得更緊,隔著厚厚的棉毯,貪婪地汲取你微弱的熱量。
身體的皮膚凍得發疼,漸漸生出一塊塊似紅似紫的瘡癍,
一碰就流下腥臭的膿血。
身旁放著昨夜從山下偷來的羊奶,腳踝處還留有看家惡犬的齒痕,
可你的笑如輕風細語,瞬間就化入我心裏幹枯的枝頭,
星星點點,漸次醞釀成二月朦朧的雨水。
早春將至,冷冽的寒風即將遠去,
而我……一定要活著將你帶進春天……
驚蟄
春雷乍動,驚醒了蟄伏在土中冬眠的生靈。、
榆葉梅燦燦地開著,風過,花香盈袖。
我背著你踏春,陽光暖暖,
不時有花瓣隨風落在我們的身上,
而你撿在手裏,細細地看著,靜靜地想著。
而我,好笑地看著你嚴肅的表情,撫摸你柔嫩的麵頰。
樹動,花香縷縷。
幾瓣花紅,把黃昏跌成了一片氤氳,跌成了夜色迷離。、我抱著你坐在月下呢喃:
裳兒,你要快快長大。
而你,在我懷裏安靜地笑著……
穀雨
土膏欲動雨頻催,萬草千花一餉開。
風掠過天空,串起如風的往事。
你問:哥,你喜歡什麽?
我說我喜歡風。
你晃著小腦袋捂著嘴朝著我笑。
五年,如彈指一夕,
你靠在我的懷裏說喜歡水,
我說,都好,有水的地方就有風的流動,就有月影相隨互映。
於是那些年月我們牽手相攜一路,
遊走在煙雨江南的詩情畫意裏。、
被塵世浸淫的心緒也隨四月的熏風山一程水一程地彩色起來。
那時的我真的以為,也許我們就這樣一生一世……
芒種
五月剛剛躺下,六月便在一個紫色的黎明叩窗而來。
多少個淺淺的月夜,我期待著你的曼妙倩影,以一種素雅恒久的溫存,靜靜地於我夢中一片片綻開。。9然而九年的歲月就在你的微笑和歡歌中緩緩溜過。
恍然再看你,卻已到了亭亭玉立的花期。
那日午後的相遇改變我們命運的軌跡。
你跪在地上抱著少年孱弱的身軀向我求救,而我的血性落在遠處樓閣中華服少年的眼裏。
從那一刻起,我不再是我,你不再是你,
當那個人的手指輕觸我的眼瞼時,我才明白這個世上原來有比相守更值得去做的事情……
處暑、
透過綽約的楊柳,我看見荷塘正掛在枝頭,
嬌俏溫婉的容貌被月光描摹。
幾枝柳條,垂釣一泓清波,滿池荷香……、
你坐在月下和宿離他們說笑,
你臉上的光輝完全掩蓋了那些貴族的風華,
截住了我癡癡的凝望。肩頭有一雙手,我回頭,
低頭恭敬的換了聲:老師!
他臉上是一成不變的溫潤笑容,那從未掙開的眼角旁有淺淺的心痕……。
那一夜,月色如水,
寒露
一夜風雨,一場秋霜,
燕子走時,拉長了你的掛牽。
大片的樹葉隨著燕子的盤旋而翩然垂落,
而你偎在我的懷裏,笑著將冰涼的小手放在我的腰際。
秋風寂寥之際,那絲笑意卻暖了我的心寒。
而選擇和我在誓死相隨的人,卻不是你。
陳墨,謝謝你的出現。
此咒不破,你我終會變成歲月輪回中那無望的塵埃……
一定要登上天都帝位,當北落師門的星光投印在身上時,用信念找出地宮的入口,毀了那束縛了我們千古的咒言。
於是我度過了有生以來最冷的深夜,那種刻骨的深寒,陪我,走過了整個秋天……
立冬
白色漫漫的紗帳,你端坐在暗紅色發亮的焦尾琴前,
風冷冷的吹動著烏黑的發絲,露出一張絕塵容顏,
冰雕一般的透明華貴,一如這樂聲般。
音符,在你的指間緩緩流過,一旁聽曲的人皆為你癡迷。、
陳墨,你那時說,博乾,你我生死……不相離……
於是,我閉起灌滿風的雙眸,
蒼涼就如入冬的麥杆,日也拔節,夜也拔節。。
我記得那天隻淡淡說了聲:好!。
於是無人時有東西順著無奈的麵頰流進嘴裏,是一種澀澀的味道……
小雪
窗外,片片飛雪,開成不凋的花。
你久久凝望漫天飛絮,有些許晶瑩落在眉間。
於是你趴在我的肩頭澀澀的笑,
在夕陽的餘輝中,那翩翩散落的雪花,
就像是一滴一滴的鮮血,滴落在我的心中。
你說要出去走走,
我看見你那沾滿塵香的腳步,輕踏片片積雪。
我問冷不冷?
你點頭,
然後在你的淚水中靜靜地迎來臘梅初綻、幽香浮動的黎明……
大寒
老師給了我一把劍,意泠劍。
透過森冷的劍峰,我看到了血流漂杵,橫屍遍野。
老師卻說,此劍未開封。
我不明白,但當老師的鮮血浸染劍身的那一刻,我看到它發出火焰般地銀光,
一如我發絲的色彩。
我為他為什麽,看著他的身軀迎向意泠,猩紅的血從他的腹部流了出來,
洶湧的,映紅了我的雙眼。
白露
去年的處暑,你在小院種了一架的荼蘼,
直至今年的白露,那藤蔓果然發出一簇簇小小的白色的花朵。
你常常站在架下深深呼吸。
開到荼蘼花事了,絲絲天棘出莓牆。
而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這種落寞而悲涼的花?
刀風如泣,血光飛濺,我站在高高的山頭冷眼看著死屍遍野,想得卻是你淚濕的嬌顏。
你說:因果循環,六道輪回,我們都逃不過,不如朝夕……
我卻說:蛾要作繭自縛,蛾要振翅撲火,皆是宿命。
我發誓要邁出輪回司,在意泠染血的那一刻便已注定。
所以,陳墨,原諒我,我的心裏難以給予你真正的愛,不僅僅是為了我的妹妹,更是為了這冰江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