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章:任桑田滄海,浮光掠影(1)
畫舫雲舟,一柱檀香。輕煙嫋嫋,如同一根撩動的心弦。
春水寒碧,飛絮濛濛。一葉孤舟,一壺清酒。船頭,有一男子迭行垂釣而淺淺品酒。
當年,那個眉目如畫的人亦同樣坐在這個位置,衣衫披敞,淡藍色的紗裙飄逸飛舞,含笑的眼睛想來是一生都難以忘懷。
又或是,同樣的景,同樣的夜。逢春,花好,月滿,人圓。滿目煙雲繁景,喧囂長街。兩人坐在仙山英洲的樓閣,叫上一壺好酒,要上一碟好菜,談及官場,聊侃人生。。
“回主子的話。夕晴姑娘答應後日前來。”宇文涅恭恭敬敬的聲音響了起來,又顯得清清脆脆。
而他所喚主子的男子頭戴一個很普通的竹鬥笠,一頭黑亮長發也都纏在裏麵,可即使身著麻竹,卻依舊掩飾不住他驚為天人的氣場。他依舊淡然地垂著魚線:“相像的人有很多,之前你已經犯過這樣的錯誤了。”
是哪個歸人不識過客,有的時候想多了,卻日日夜夜,朝朝暮暮地想,更終究如鏡花水月一場。
過往如同雲煙,而宇及涅接下來所說的話卻能讓他馬上站了起來,力道之大,甚至連帶著頭上的竹鬥笠一起倒在了船頭,露出了一頭如沐的黑發,目似星輝,麵如朗月。
宇及涅淡淡的聲音響了起來:“我看到了她的額頭的那個印記……而且她的身邊還站著何鬱裳。”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我以為我有生之年都不會再見到她了。”李洛南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他搖著頭道,“還是說這夢境醒的讓我有些不敢相信?”
宇及涅苦笑道:“主子,你依舊還是如此思念成疾啊。”
——
不知道多少個夜,多少更漏聲音響起時,為了這些簡單的旋律,而無法入眠。嬌美純淨,韻味盎然,脫胎換骨的演繹,音樂的感染力更具震撼,帶來一份驚喜,層次感明顯加強,音樂十分煽情,好像在跟自己傾談心底夜話一般。音樂在腦海中久久盤旋,獨自窩在房間裏,靜靜地想著,聽著,享受這份孤獨的平靜。
“最近我彈琴有沒有妨礙到你?”何博乾望著陳墨笑了笑道,語氣溫軟,說著一把把手中的茶水也遞了過去,濃軟的茶香蔓延氤氳開來,如同淡淡淺淺的霪雨。
陳墨的唇邊凝聚起溫柔祥和的笑意,凝視著他黑亮的瞳孔,道:“沒有,相反你的琴音有時還能幫助我入眠。”
何博乾蹙了蹙眉,最終還是含笑著淡淡地開口道:“論琴音,我倒是想起了一個人。如同那畫。”
“說起畫。”陳墨有些打趣般地淡淡開口道,“我到今天還記得,三年前的我請你替我作畫,你還拒絕我。”說著她把何博乾的袖子往下扯了扯,露出了已經發白的疤痕,“這一劍,便是我……”
“一切都無需多說。”何博乾把陳墨抱到了自己的腿上,手撫摸了她的秀發,“這些都是過去了,現在你便是我的發妻,僅此而已。”
“你終究還是選擇打上帝都嗎?”猶豫遲疑了一下,陳墨終究還是開了這個口。
而李洛南卻選擇保持沉默。
陳墨還是繼續道:“我不想當瞳顏,你知道的……”
“在我眼裏,你和瞳顏從來不是一樣的身份。陳墨,你應該知道知足,現在你是這冰族的王妃。為什麽瞳顏有那樣的地位,你應該很清楚。而你卻是什麽都沒有付出,就輕輕鬆鬆地坐上了這個位置。”
哪一世才是終點,是涅槃還是永生眷戀。陳墨痛苦地閉上眼,接著又睜開,聲音柔和地說道:“我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我很清楚。”
而何博乾抱著她的力度卻一絲都沒有減少,何博乾的臉卻別向一邊,輕輕道:“陳墨,我許諾你。隻要這一切都結束,我們隻去一個屬於我們的地方,那裏沒有任何人,隻有我們兩人而已……”
——
兩日後。
直到來到亭子前,帶著絲絲哀愁的琴音卻聽得格外透徹。其明媚輕婉,讓人不可自拔的沉淪。
“就是這裏?”有琴璃舞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旁邊含笑盈盈的宇及涅,“你確定嗎?”
宇文涅道:“我們主子交代的就是這裏,夕晴姑娘有請。”
有琴璃舞想起了淩晨那一幕,她推開何鬱裳的門時,她的房間依舊是幹幹淨淨,清清靜靜,她掃了一下,何鬱裳並不在,而在茶桌上卻放著一張宣紙,上麵的字跡秀氣婉約,一如何鬱裳的人。
上麵隻是簡簡單單地寫著幾個字:三年,切記。”
有琴璃舞又看了看身前的小竹亭,陽光爍爍,透過密密層層的枝杈在地上印滿如銅錢大小的粼粼光斑,玲瓏精致,這一幕似是熟悉,但是她無論怎麽樣想都無法想起何時有過這麽一副場麵。
“沒想到,你真的來了。”說話的男子聲音清冷,有琴璃舞就光是看到他的臉時,就再以挪開視線。
琴音刹那間戛然而止,那一眼,注定便是驚鴻的淪陷。
那男子一攏紫衣,玄紋雲袖,席地而坐,眼臉揚起,俊爽清秀,氣場如天人。他抬起如星的眼眸,微笑道:“不知道姑娘是否還記得相同的一副場景?”
“公子,我想你應該是找錯人了。”有琴璃舞冷冷地看著他,雖然她的臉頰已經不由自主地變紅,“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說完,她便打算直接繞道走人,而她皓白的手腕接著緊緊地被人鉗製住了,絲毫不能動彈。李洛南眯起狹長的眼睛,冷聲道:“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就算我和你曾經認識,但憑你現在的所作所為我也不想認識你,請你讓開。”
“三年,整整三年……我在你的心中難道連塵芥都不如嗎?”李洛南抓著她手臂的力度進一步加深,“三年前,亦是竹亭。你記不記得我手中和你手中的彩燈……”
她的腦海中突然想起華燈初上,斜石塔橋上來來往往行人耀眼銀白的發色,東風仿佛吹開了盛開鮮花的千棵樹,又如將空中的繁星吹落,像陣陣星雨……
而站在自己跟前的人卻是如此模糊,爍爍潁潁的燈光將他瘦高的身影拉長而卻顯得更加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