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章：那一年的秋(2)
三日後。
他依舊一襲白衣，外麵披著長長的狐裘，連襟白絨帽低低半掩著青絲，幾縷及腰的長發在風中飄舞，玉樹臨風，瀟灑翩翩，一如他十年前第一次出現在她的麵前。
有琴璃舞捂著自己的嘴唇，幾乎要尖叫出聲。
朦朧的秋景中，他對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她加快腳步，直奔過去，卻站在他的麵前不敢輕舉妄動。她生怕這是夢，她要有所舉動夢就醒了。
然而，他卻輕而易舉地將她摟入懷中。
聞到熟悉的味道時，璃舞哽咽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隻是緊緊回抱著他，呼喚著他的名字。
這不可能是夢，夢不可能這樣真實。
“我想你，我真的想你了。”璃舞大哭出聲，“指言，我想你了。”
然後，她被自己的哭聲驚醒了。
周圍的環境沒有變，她也依舊滿臉淚痕。隻是她依然坐著，而船頭沒有任何人。
她懵懵懂懂地環顧四周，然後擦了擦臉上的眼淚。一切都已中斷，唯獨眼淚像是不受自己控製一般，不停流下。
還是那艘船，還是那條河，還是這片天下。思念也一如既往，潮水一般吞沒她的世界。
隻是，他依然不在。
從來不曾有這樣真實的夢。真實到夢斷人醒，她都覺得他才來看過自己。
秋雨過後，空氣潮濕。雨後的夜空繁星閃爍，更加高遠，耀眼，美麗。船隻在河中輕微搖擺，河麵一片深藍，岸邊的紅色小圓燈籠在上麵投落團團光暈，又被行船濺起的水花蕩漾開。
空氣寒冷，身體像是從薄冰中穿過。有琴璃舞抱著雙腿，坐在船頭。
何鬱裳的聲音淡淡響起：“璃舞，進來吧，那裏冷。”
“我知道，讓我再呆一會兒。”
“你分明就還是愛他的，既然如此放不下。”何鬱裳的眼眸望向了美豔的秋景，柔聲道，“看這大好河山，李自放……”
有琴璃舞的眼角濕潤：“我很清楚我該怎麽做，鬱裳。我愛的是軒轅指言，而不是夏滄致，更不是李洛南。”
“如何？你不愛我？”一個清冷的男聲響了起來，李洛南身著一襲月白色的衣衫，和夢境中的樣子幾乎是重疊的，似乎所有風流繁華在他麵前都是那樣得不值一提。
何鬱裳最後還是選擇蹙了蹙眉，無聲地往後退去，直到寬闊的視野中隻剩下李洛南和有琴璃舞兩個人。
雨絲又開始淡淡地飄下來，陰雨霏霏，一張容顏，濕了誰家天下？
“你給我滾，我不想見到你。”有琴璃舞依舊冷漠，連一眼都沒往李洛南的方向看一眼，而聲音卻明顯有一絲顫抖。
她瘦弱的肩膀卻被李洛南緊緊地拽住，硬是把她的身子給掰了過來，李洛南對著有琴璃舞道：“碧月鳳凰來，看這江山，有你才如畫。”
這一句話又想讓她有落淚的衝動，她卻不動聲色地推開了李洛南的手：“太子殿下，你不知道有的話說多了，就會變得很廉價嗎？”
李洛南舉著一把傘走近有琴璃舞，傘麵上繪著幾株傲骨的寒梅，而他的眼卻像有無數的飛沙狼煙纏著。
“我不知道。對於離湮公主的事，我一直都……”
“你給我閉嘴。”有琴璃舞的身體發抖，眼睛通紅，“你根本就沒有資格提起我母親的名字。”
“那你想怎麽樣？你知不知道打算殺了何鬱裳，你知不知道？”
“瞳顏，怎麽可能？”璃舞望著突然一臉複雜表情的李洛南，“鬱裳，鬱裳可是她的妹妹啊。”
“瞳顏並不是她和何博乾的親姐姐。”李洛南聲音突然又變得淡淡的，幾乎聽不見，“這點你應該知道，所以，她愛的人是誰，我想你也很清楚。”
有琴璃舞笑了笑道：“你想要什麽？”
“你怎麽會知道我過來找你的目的？”
她揚起頭：“如果沒有等換交易，你會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告訴我嗎？說吧，你想要什麽？”
如果這個時候再不爭取，就永遠都會得不到她了。
一個邪惡的聲音在自己的心中又一次地響起，李洛南道：“晚上來皇宮見我。”
“原來是這件事啊。”有琴璃舞笑了起來，眼角彎成了動人的月牙狀，“‘步央’已經告訴我了，所以你不必擔心。”
“步央？”李洛南的眉蹙了蹙眉，有點訝異地開口。
她笑了一聲，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步央是誰我已經很清楚了。我有琴璃舞也不是傻子。”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模糊的雨簾中，絲絲縷縷地浸滿她的衣服，他的視線，他才發出淡淡的感慨。
這注定就是我們改變不了的結局嗎？——
夜。
殿堂內觥籌交錯，歡歌笑語。燈火明亮下，一副滿滿的繁榮盛世之景。
燭光前搖曳穿梭人影，如同一場皮影戲。按例，李自放的腿上又坐著一個新男寵，依舊以一種柔若無骨的姿態緊緊地纏著李自放，李自放卻是毫不在意地接過男寵遞過的酒水，一飲而盡。
“他開國就是這樣了……”瞳顏對著旁邊蒙著麵紗的紫衣女子輕聲道，她們卻藏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紫衣女子卻不以為然地鄙夷笑笑：“他以為他這麽偽裝我就看不出來了嗎？真是太可笑了。”
而殿堂內本來的喧囂卻一瞬間沉寂了下來。
一直站在李自放身邊的李洛南卻抬起頭。
門口站著一個白衣勝雪的女子，白裙拖在地上，袖口處有薄紗垂落，金帶係在纖細的腰間；她的發間夾著幾縷雪白的蒼鷹之羽，長長而沒有刻意修飾過的黑發如流沙一般垂在肩頭直到腰際。
容華邂逅，君臨天下。
其實她的打扮很簡單，可是所有在場的人無一不在看她。
世界，就在那一瞬，變得如同一個充滿香薰愛戀的童話一般純真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