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香鼎迷霧，寬敞明亮的房間。 琉璃沏了幾杯好茶送到了何鬱裳、陳墨和夕晴的手中，又溫軟地笑了笑退下了。 茶葉瑣屑的葉片碧翠，映著水紋絲絲滑動，芳香撲鼻，輕啜一口後，嘴裏滿滿都是茶水香遠綿長的味道。 “這茶葉的味道真不錯。”陳墨沏了沏，轉身卻望著樓下夜夜笙歌的燈樓，側臉模糊到幾乎要被夜色吞沒，眼神也分辨得不甚清晰。 天如水，月如鉤。 房間內的燈火明明滅滅，火光衝天，混著星光霏落入窗。 “墨墨。”夕晴的聲音分外低沉，婉轉一如瑤琴淙淙泫泫流淌而出的音律。 陳墨的背僵了僵，卻並未回頭。 “我不知道你和他有多少過往……”夕晴的眼光閃閃爍爍，“也不知道你為什麽今天會突然出現在月影宮，有很多事我不追究太多，你自己好自為之。” 陳墨抽搐著嘴角剛想說話，坐在椅子上一直沏著茶的何鬱裳卻突然開口。 “璃舞，我突然想到一點。”何鬱裳的右手抓亂了長長的銀發，顯得有些微卷，“會不會當年的他其實根本就沒有死？而他，就是夏滄致。” 夕晴閉上了眼。又睜開時，她的鼻子有點紅紅的，說話都帶著些濃濃的鼻音。 “當年是我們所有人看到他走的……” “璃舞，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冰族了。或許當年的我們就因為太小，才落下了現在這麽多的謎團……璃舞，我知道你不想麵對這個事實，但是夏滄致絕對不是一個等閑之輩。我認為，我們應該回冰族一趟，等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了再行動也不遲。” 何鬱裳的語氣緩慢，雙眼卻一直觀察著夕晴的麵部表情。 他臨死前的那一幕，想來是一生都忘不了。 那時的他瘦弱得肩膀隻剩下肩胛骨，白色的帕子要一次又一次地換，因為上麵的血跡隨時都會出現。 他彎著細長的眼，笑容依舊清澈秀麗，虛弱地說道：“璃舞，上輩子我一定是一隻自由自在的鳥，在天空中翱翔……可當我看到你的時候，我就毅然衝下雲層，站在你的手指上，隻為了能天天看到你……僅僅是你而已，有琴璃舞……” 他曾經清亮剔透的雙眸幾乎困到要睜不開了，而他卻一直拉著她的手，低低地說道：“我會等你幾百世的，璃舞……” 直到他閉上了眼，她的淚水才順著如玉盤般清秀的臉劃下，一直浸透了整個袖口。 縈繞著，長存在睡夢中，記憶中，一直一直。 她揚起秀氣的下巴，聲音輕輕地說道：“嗯，去吧。” 陳墨的劉海遮住了眼，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她隻是淡淡地說了句：“你們決定吧，我隨意的。” “璃舞，我知道你肯定覺得夏滄致和他很像……但是你一定要分清楚誰才是……”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夕晴揚起頭，眉毛向下彎了彎，道，“我從來都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不是嗎？我很清楚我該做什麽，所以，直接點吧。鬱裳你明天直接去錢莊兌點錢出來，我們輕裝上陣。” 江麵湖光瀲灩，搖蕩疏樓影斜。 哀傷淒婉的曲調在房間中靜靜地響起，和著微冷的風飄飄蕩蕩。 夕晴麵無表情地用蔥白的十指觸動著玉簫，如玉流的般傷感的曲。 她突然想起，白天夏滄致凝視著她的眼神。 半天白月，淒清又幾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