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親
長發女鬼踉蹌了一步,將那發白的獠牙向前挺了挺,眼冒怒火:“你這小鬼,竟敢同我動手!不過一個小白臉,羅刹不知吸去了多少個,有何好驚訝?”
“可是這次好像不同,羅刹似乎是認真的。”旁邊的女鬼戳了戳她,小心道,“往常不過是擄來便是,但是此次她竟然找閻羅王要了套凡人成親的物件擺著,還說要喝什麽合巹酒。”
“我不管羅刹是否認真,但是你,我今日吃定了。”長發女鬼張開血紅色的紅唇,墊腳便往夏無心身上靠,“許久沒看見這麽標致的人,你瞧這花瓣一般的小嘴,不知嚐起來是個什麽滋味兒。”
夏無心聞言,胃部一陣翻滾,觸碰到女鬼的肌膚紛紛炸起了一片汗毛。
她暗中擼起衣袖,拳頭一揚,隻聽幾聲尖利的慘叫響起,地上便癱倒了一片女鬼,幾頭的長發糾纏在一處,看著如同水中的海藻,十分滲人。
夏無心嫌棄地拍了拍黑色衣袍,將一頭亂發重新束起,露出烏黑的眼眸,朝那些女鬼看了一眼,隨後轉身離去。
此處到處燃著紅蓮業火,若是沾上一點便滅不掉,故而夏無心走得十分謹慎,好在除去方才那些女鬼外,其他人似乎都忙得腳不沾地,一時無人搭理她。
夏無心就這麽暢通無阻地找到了一座紅磚砌成的宮殿,正有不少女鬼抬著一些物件往裏飛奔,大多一言不發。
那些物件都是些凡人用的東西,有紅紙,紅燭,還有幾個不知放著什麽的紅木箱子,上麵綁滿了紅色絹布,喜慶又詭異。
夏無心還看見了一個銀光閃閃的,同樣綁著紅色絹布的鎖拷。
……宋逾白如今不知是何等慘狀?夏無心看著這鎖拷,打了個哆嗦,連忙化成一陣微風,隨著那鎖拷飛進宮殿。
宮殿十分寬闊,進門便是一個巨大的石棺,棺上雕刻著一些看不懂的文字,還有些扭曲的肢體,極為符合地獄的背景,四周立著幾根粗壯的石柱,左右皆是曲折的樓梯。
宮殿中充斥著那股難聞的幽香,夏無心沒忍住打了個噴嚏,惹來幾個鬼的側目。
“喂,你是哪個?”一個身材粗壯的男鬼丟下手中的箱子,邁步朝她飄來,夏無心頓時繃緊了身體,暗暗道了聲不好。
不過這鬼界的鬼似乎頭腦都不怎麽靈光,竟都直接將夏無心當成了同類,圍著她看了一圈後,回身搬起箱子,丟進夏無心懷裏。
那箱子死沉死沉,夏無心被它墜得猛然彎腰,還好她力氣大,這才沒栽在地上。
“這是那位新主子的婚服,你小子當心著點,抓緊時間送上去,若是摔了,當心你的小命!”男鬼粗聲粗氣道,然後轉身搬別的箱子去了。
“都是鬼了,哪裏來的小命。”夏無心沒好氣地自語道,然後抬頭看向樓梯,心中不由得緊了緊。
宋逾白啊宋逾白,我可是仁至義盡了,你若是撐不住,不能怪我,她自語道。
但心中的擔憂,卻也是真的。
她一路小跑著登上樓梯,越過好幾個慢吞吞搬箱子的鬼,搶先進門。
幽暗的房間中燃著不少紅燭,腳下是柔軟的紅毯,毯上點綴著朵朵彼岸花,幽香熏得人頭痛不已。
夏無心丟下箱子,轉身躲在了黑暗中,隱匿氣息,用視線搜尋著宋逾白。
屋中都是些影影綽綽的鬼魂,根本不見宋逾白的身影,她隻能暗中跟著那些鬼,慢慢往前挪動,這屋子十分狹長,從頂上垂下片片紅紗,無風自動。
連著鑽過三片紅紗後,夏無心猛然停住步伐,隻見那些鬼魂也都止步不前,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最後一片紅紗外,便轉身消失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婀娜的身影從紅紗中走出,像是個女子,赤腳踩在地上,凡是踏過之地,都留下一股幽香。
她似乎十分開心,一邊翻找著,一邊發出嬌笑聲,隨後拿起那副銀光閃閃的鎖鏈,扭身回去。
夏無心眼疾手快地化為一股風,隨著她的腳步飛入,隨後迅速隱匿氣息,藏在了一片紗賬後。
屋中滿是紗賬,翩翩飛舞,無風自動,中央似乎放了一張巨大的床榻,上麵鋪滿紅色花瓣,床上躺了一人,正閉緊雙眼,不知是死是活。
是宋逾白!夏無心渾身繃緊,起身想動,卻又馬上按下情緒,重新藏好。
十四羅刹還在這裏,若是對上了,她定是死路一條。
隻見那女子將鎖鏈扔到床榻上,柔軟如水蛇的手臂輕輕揮動,床上的人便慢慢升至半空,那人沒穿外衣,隻穿著裏麵的衣衫,頭發垂下,被不知哪裏來的風吹得飄飄嫋嫋。
她雙目緊閉,睫毛如同漆黑的長草,即便距離很遠,也看得一清二楚,鼻梁尖細,唇色慘白,絕美而脆弱。
“我終於找到你了…… ”羅刹輕輕說,她的臉隱藏在長發下,看不清楚。
她伸出慘白柔嫩的手,輕輕覆蓋在宋逾白麵部,慢慢下滑,停留在她唇邊,隨後撩起亂發,猛然湊近。
“這麽多年,你終於是我的了。”她清泠泠笑道,隨後揚手將那鎖鏈拿起,隻聽哢嚓一聲,宋逾白便被緊緊縛住,重重跌回床榻。
“既然要成親,怎好穿這一身縞素。”羅刹不滿地搖頭,又是一揮手,宋逾白身上便換好了大紅婚服,衣擺翩翩,然後垂落。
她滿意地看看自己的作品,然後轉身拿了兩個琉璃杯,麵色些許羞赧,像是撒嬌一般道:“你起來,同我喝了這合巹酒。”
一片寂靜。
“你就想這麽一直躺下去?你別妄想,隻要進了這地府,便無人能救你出去,也無人會救你,你就乖乖起來同我作伴,也不失為件美事。”
又過了不知多久,宋逾白冷淡的聲音響起:“放開。”
她的聲音似乎有些空靈,但是很冷,讓人摸不透她的想法。
羅刹瞧了她一會兒,似是越看越滿意,忽然跪倒在床,俯身趴在宋逾白身邊,細嫩的五指按住了她衣襟,慢慢伸向衣帶。
“放開。”宋逾白再次道,隻是這一次,語氣憤恨了些,呼吸聲也加重。
“你怕了?”羅刹驚訝道,她忽然哈哈大笑,“原來,你也會害怕,可是你不知道,你越是這般,我越是喜歡你。”
“你不是不近人情,孤高冷傲麽,我便要你臣服在我麵前,看你成了這般,還怎麽高高在上。我恨不得現在便將你……”
她將後麵的話都化為了笑意,宋逾白瞧著她的臉,猛然將頭轉向一邊,心中滿是難以言喻的屈辱。
她的手在床上摩挲著,緊緊攥緊灑下的花瓣,將那嬌嫩的花瓣捏成了泥。
大不了,便再用一次仙力,既然解不開封印,不如死了,也好過忍受這般。
她忍住一心的顫抖,鬆開手,正要蓄力,卻忽然對上一對烏黑的眼眸,那眼眸亮晶晶的,印著屋中閃爍的紅燭。
她愣住了,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夏無心見宋逾白終於回頭,可算是鬆了口氣,她將食指堵在嘴邊,示意她不要出聲,然後指了指門外,身體驟然消失。
宋逾白猛地呼出一口氣,她仔細朝那地方端詳,想找出自己並非眼花的證據。
夏無心……她怎麽會想起夏無心呢。
可是眼前已然空無一人,她眼中滑過一絲淡淡的失望,隨後合上雙眼,忽然覺得渾身癱軟,動彈不得。
“玉衡,你真的不知道我有多愛你。”羅刹忽然歎了口氣,她伸手握住宋逾白身上的鎖鏈,然後將臉埋入她耳邊。
宋逾白再次捏緊了拳頭,屏息偏頭。
“你是帝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從來都不看我。”羅刹低低說,然後忽然抬頭,笑得魅人心魄,“可是現在,我要你隻能看我。”
她說著,忽然低頭,宋逾白心一緊,正要翻轉手臂,忽聞門外傳來一聲尖叫,隨後便是一片混亂。
“何事擾人,不要命了!”羅刹被攪了好事,起身怒道。
“回羅刹,是,是紅蓮業火,不知怎的燒進了宮殿裏!”數隻男鬼女鬼一同在紅紗外嚎叫,聽著頗為吵鬧。
“紅蓮業火?”羅刹氣極敗壞,她飛身落地,大步往外走,出門前頓了頓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宋逾白,又換上一臉嬌笑,“玉衡,待我回來。”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宋逾白緊繃的心猛然放鬆,她大口喘息著,竟覺得一陣昏眩。
她試圖抬手,卻被那鎖鏈緊緊鎖在床上,隻微微動一下都十分困難。
宋逾白自知不能坐以待斃,她猛地翻轉身體,手腕被鎖鏈扯得生疼。
她微微闔眼,咬牙再次掙紮,卻不料整個床忽的一顫,竟整個兒翻轉過來,眼看著她便要被壓在床下。
電光火石間,忽然有人疾風一般前來,穩穩停在她麵前,伸手扶住巨大的床榻,床和地麵形成了一個狹窄的空隙,將她牢牢護在其中。
宋逾白抬眼,冰塊一般的眼珠輕輕顫動,像是受了太多的恐懼,微微化開,化出星星點點的水汽。
“夏無心?”她裝作平靜地開口,聲音微顫。
“噓,先生。”
眼前的人發絲淩亂,雙目卻炯炯有神,正像是惡作劇得逞一般笑著,一手扶住她手臂,一手上前,輕輕鬆鬆扯開了那束縛她的鎖鏈。
宋逾白身子猛然一沉,重重落在那人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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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親了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