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包家煒的顧慮
時間這個東西，有時候，真的捉摸不透。當你在做一份不喜歡的事情時，你會覺得每一時每一分都像是在煎熬中度過。可當你用適應來代替厭煩的時候，你會覺得，人生的每一秒都像是在賽跑。
一個月說長不長，可對現在的江浩傑來說，卻如同眨眼之間。
而且，胡哥二十年所學，到他這，隻用了一個月便心領意會。為此，他也由剛來什麽都不懂的柔嫩書生，變成了現在，成天麵朝土堆，一身臭汗的工人。
原計劃到了月底，秦書記會過來巡視一圈。同樣的，也是所有工人熱切盼望的一天。
因為這一天，老包頭包家煒會在他麵前裝模作樣的示好，給所有的工人改善夥食。而今天，他準備的菜式是粉條燉豬肉。
瞧，還不到飯點，這家夥就命人把大鍋給端了過來。
有的工人饑不擇食，抱怨道；“工頭，反正你今天是來做樣子的，倒不如讓我們大家夥提前休息排隊，大不了秦書記來了，我們在他麵前多說說你的好話。”
老包頭包家煒雖然刻薄，可是想道這幫工人平時嘴刁得很，說不準今天就背著他向秦書記告狀以後，便當了一回和事佬，用勺子敲了下大鍋的邊沿，嚴肅道；“嘟囔啥嘟囔，又不缺你一嘴。”
裝模作樣完以後，老包頭接著把勺子丟給夥夫，往前邁動幾步，敞開懷，雙手叉腰道：“都別幹了，過來站隊。秦書記估計一會就過來。”
所有人都像是得了便宜一般，放下手中的物什，拿起碗筷奔跑過來。
隻有江浩傑還在輪著鐵鍬撂土。倒不是他反應慢，而是，他逐漸把自己當成了一名合格的工人，就好像上學時，為了高考給自己製定的計劃一樣，沒完成絕不放鬆。
“喂，說你呢，別幹了，過來站隊！”老包頭厲聲道。
江浩傑沒說什麽，撂完最後一鐵鍬土以後，和所有農民工一樣，拿著一隻鐵鏽了的搪瓷碗，排在最末的位置等候訓話，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麵前那一大鍋的美食給引誘，喉嚨咕咚咕咚吃緊得很。
“今天，我要隆重得向大家宣布一件事，秦書記待會會來。所以，工友們，你們要對得起我老包頭為你們準備的這頓飯，到時候多在秦書記麵前說說我的好。”
講到這裏時，老包頭露出了最真實的嘴臉，齜牙一笑。
“是。”大部分工人慵懶的答複。
江浩傑看在眼裏，暗地裏一笑，他作為新來的，很多事情還不是太明白，可見這些工友的態度，便聯想到，老包頭可能不止一次講過同樣的話，他們早已司空見慣。
“行，沒什麽事的話，過來打飯吧。”
老包頭講完，就站在一旁，看著夥夫為工人打飯。
江浩傑是排在最末的一個，也是所有工人當中，拿最小碗的一個。
豬肉燉粉條，兩個大白饅頭，這在工地上，可以說是最奢侈的一頓，因此，很多人都饑不擇食，狼吞虎咽。
等他打完第一份菜坐下來的時候，很多人都已經上去打第二份，第三份。
胡大武比較好心，特意為江浩傑留了一份。此刻，坐在他旁邊，笑道：“浩傑，一碗夠吃不？”
江浩傑搖搖頭，但嘴上卻說：“胡哥，這一頓夠我平時吃好幾頓。”
真是個憨後生。胡大武心中歎道，緊跟著，將懷中另外準備的一大碗菜遞給他，自個扒拉了幾口，道：“往後你要學精點，你看看，這周圍的工友哪一個像你這樣，吃飯用小瓷碗？要換個大的。工地就是個小社會，你一個人出來，身邊也沒有個伴，沒人照顧自己的時候，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我是你師傅，所以才跟你說這麽多，換做別人，我才不管。”
江浩傑一愣。他沒想到，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居然還能看到一些真情。果然，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一點。同時，認識胡大武的這段日子裏，也讓他想起了學校裏的老常。是的，那個在他人生道路上，充當指明燈的人物，現在不知道過的怎麽樣了？
“謝謝師傅。”江浩傑特意改口，叫了他一聲師傅，其後，微微一笑，便將他遞給的那一大碗美食，倒入自己碗中，用來告慰這一個月的艱苦勞作。
許多人吃完飯，慵懶的躺在這片黃土地上，遮住雙眼，用餘光和那滾燙的日頭對視。
江浩傑也一樣，洗完碗後，便與胡大武組成一團‘人肉枕頭’，互相依靠。
隻有老包頭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焦急的在工地門口走來走去。炎熱的天氣，令他口幹舌燥，甚至退去了白襯衫。可即便是這樣，他也不肯找機會去喝口水。等了大概十來分鍾，他便忍不住，坐在了地上，一邊用襯衫抹汗，一邊埋怨；娘的，這姓秦的該不會不來了吧？這樣一來的話，自己這鍋豬肉燉白菜不是白準備了嗎？
“奧，老包。”
就在此時，迎麵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音。
老包頭像是看到了自己的祖宗一樣，抿了抿幹燥的嘴皮子，站了起來，兩眼放光的看著前方。
出人意料的是，今天來的不是秦書記，而是他的老婆。
不過，千萬不要小瞧了這個女人。
這個被老包頭乃至全部工人稱作曹嬸的人，早年間也是秦書記的貴人，借助家裏的背景，曾經力挽狂瀾，將早年間還是窮人的秦書記推上了如今人人敬仰的位子。包括現在他們所住的那棟樓房，都是她出的錢。
“大嫂子，你來了。”老包頭倒是很有眼色，見她來後，忙不迭的上去親迎。
“嗯，今天我家老秦被叫到鄉上開會去了，騰不開手，所以我就替他來看看。”
“怎麽樣，最近你手下那群工人有沒有給你惹事？”
老包頭正準備說什麽的時候，曹嬸接著道：“算了，問你我還不如親自去看看。”
說完，她徑直的前往了大門。
老包頭來不及叫他，便心思一恍，著急得滿頭大汗，跟了上去。
這個時間段，還不能讓工人休息，甚至連飯點都沒到，可是現在，所有的工人都躺在地上，個個一副慵懶的樣子，秦書記的老婆知道了，還不得匯報給他？
到時候，自己這個工頭，還能混得下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