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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亡國第一百一十七天……

  陳軍一路潰逃,身後的楚軍窮追不舍。


  沈彥之留了五千人馬拖住楚軍,才帶著餘下殘軍狼狽渡江退回塢城。


  主帥拋下他逃了,留下的五千陳軍哪還有戰意,快叫楚軍擊潰。


  楚軍兵臨塢城城下時,陳軍沒再迎戰,而是綁了安家一家老小將她帶上城樓。


  押著安老夫人的副將大喊:“爾等膽敢攻城,別怪我以安元青妻兒老母的血祭旗!”


  韓修同楚承稷一道馭馬立於陣前,遠遠望著城樓上被五花大綁的安家人,困『惑』道:“安元青不是他的人麽?怎地還拿安元青妻兒老母的『性』命來脅迫我?”


  城樓上的副將還在喊話:“安元青呢!讓他出來!親眼看看他妻兒老母是怎麽身首異處的!”


  被綁的除了安夫人母女,還有安老夫人和安家不足十歲的小公子。


  安小公子哪裏見過陣仗,冰冷的刀鋒抵著他脖子,嚇得他一抽一抽地哭。


  城樓下方,楚承稷高居於馬背之上,微揚起頭朝城樓上看去,細碎的日光散落進他眼底,清淺的眸子裏依舊沒多少溫度:“安元青受製於陳營,想來是家眷在他中。”


  韓修一聽,想到他前不久才假扮永州軍燒了陳軍的糧倉,陳營邊定以為安元青是真的向他投誠了。


  雖然早已見識過陳軍的下作段,但樣的陰招,還是讓韓修心頭火蹭蹭往上冒。


  原先惱安元青詐降,現在弄清原委,同為武將,他為安元青不值,他看向楚承稷,開口時帶了幾分猶豫:“殿下,那咱還攻城嗎?”


  楚承稷道:“且等等。”


  韓修一聽,明白楚承稷也是起了惜才之心,若解救安府家眷,他也算是不費一兵一卒拿下了永州,還得一員猛將,心中不由得大喜。


  城樓上的副將繼續開罵,他當即狠狠呸了一聲,回罵道:“上不得台的東!有種開城門咱真刀真槍比劃,擄人家妻兒老母算麽?也不怕叫天下人恥笑!”


  副將哈哈大笑:“你那狗屁太子連臣妻奪了,沒見你怕天下人恥笑!我等怕麽?安元青若是不生二心,他妻兒老母在城裏好吃好吃伺候著,他敢變節叛主,該料到有一天!”


  他又提太子和太子妃的那段往事,韓修有些擔心觸太子的黴頭,小心翼翼看了一旁的楚承稷一眼,見他上不辨喜怒,心中稍定,繼續罵道:

  “你個狗娘養的,再胡『亂』編排太子妃,等攻下城,本將軍非拔了你舌頭不可!太子妃娘娘是三媒六聘被娶回東宮的,何時進過他沈家門?他沈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得看自配不配!”


  “沈世子和太子妃本有婚約在身,分明是他楚氏無道……”


  “我呸!李信那老東幹的欺男霸女的事兒還少了?老子那閨女怎麽嫁了李廉那雜碎的!還不是他李家施壓,不嫁兒子去給他老子做小!無道,誰比得上他李家啊?沈彥之那鱉孫犢子也別裝慘,秦鄉關一役,羅家直接斷了後!被坑殺的那五萬將士,家中沒有妻兒,沒有老父老母嗎?”


  韓修和陳軍副將對罵得火大,恨不直接兵戈相向。


  楚承稷不置一言,在馬背上遠遠和立於城樓上同樣靜默的沈彥之對視。


  是自上次沈彥之於青州大敗下閔州後,二人第一次在戰場上相見。


  沈彥之明顯瘦了多,蒼青『色』的儒袍衣擺寬大飄逸,才弱化了他身形的單薄感,依舊是精致玉白的一張孔,薄唇抿得死緊,斜飛的鳳目淩厲『逼』人。


  明明他才是站在高處的一方,可讓他恨之入骨的那人立於黑壓壓圍城的千軍萬馬跟前,讓他的俯視成了笑話。


  不甘和妒恨在心底滋長,眼前人,分明是個強盜。


  曾用權勢盜走了他的阿箏,又在阿箏失憶後用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哄騙了她。


  沈彥之負站在城樓前,竭力抑製心底瘋湧的仇恨,望著楚承稷嘴角挑起一絲薄笑:“楚成基,要我放了安元青一家老小也行。”


  跟陳軍副將罵得口幹舌燥的韓修聞聲也暫時止住了罵聲。


  沈彥之緩緩開口,眼神偏執又空洞:“你阿箏還給我,”


  楚承稷眸『色』驟冷,跟在他身側的韓修覺四周空氣一下子稀薄了起來,韓修破口大罵道:“姓沈的,你是喝了幾年的黃粱老酒?擱兒沒睡醒呢?”


  沈彥之沒有理會韓修,依舊看著楚承稷:“覺得不夠麽?再加江淮以北的城池如何?”


  楚承稷坐下的戰馬躁動跺起馬蹄,他抬起綁了玄『色』精鐵護腕的撫了撫馬鬃,方才還躁動的馬兒瞬間安靜了下來,楚承稷抬起眼:“孤的太子妃,將來自當坐擁萬裏河山,江淮以北,孤快會親自打下來贈與她。”


  沈彥之負在身後的一雙五指用力攥緊,才堪堪維持住臉上的表情。


  他奪過一旁將士的佩刀架在了安夫人脖子上,冷笑道:“那看看你見死不救,安元青還不會忠心與你吧。”


  韓修喝道:“姓沈的,安元青可不是咱的人!邑城糧倉,是老子帶人假扮永州軍燒的!氣死你個龜孫!”


  “麽?”


  沈彥之臉『色』有一瞬間崩壞,他身旁的副將也是一臉震驚。


  韓修哈哈大笑,命部下取來了他自製的永州旗,當著沈彥之的舞了好幾下,大為解氣,笑罵道:“你上那幾個人質,可威脅不到咱!”


  正在此時,地震顫,沈彥之在城樓上,遠遠看到圍城的楚軍之外,又有一支軍隊急速奔來,打的正是永州旗。


  楚軍為支永州軍讓出一條道,安元青駕馬火急火燎奔至城樓下方,見妻小老母被綁在了城樓上,心中大痛。


  安小公子當即哭喊出聲:“父親!父親救我!”


  安老夫人亦是顫聲喊道:“兒啊!”


  “母親!蕊娘!”安元青目光安老夫人和安夫人身上掃過,勒緊韁繩,頸下青筋凸起:“沈彥之,我原以為你救我女兒於水火,是我安家的恩人,你讓我攻孟郡,我率軍攻打孟郡!誰曾想一開始向李廉獻此毒計的,是你條毒蛇!你若敢動我妻小老母分毫,我非你挫骨揚灰了不可!”


  沈彥之意識到邑城之變是被楚承稷耍了,生生廢了安家樣好的一步棋,他恨極咬緊了後槽牙,直咬得口腔裏是血腥味,才勉強維持著理智,冷笑道:“狠話安將軍不必放了,既是中了楚軍的『奸』計,一切是誤會。安將軍殺退楚軍,我自會保安將軍家眷無虞。”


  安元青臉『色』鐵青:“你等卑鄙小人,不配與本將軍為伍!”


  雪亮的刀鋒抵在了安夫人頸間,沈彥之語氣涼薄道:“想來安將軍對安夫人也是沒多少情義的,安夫人去了,安將軍回頭再娶新『婦』便是了,那先安夫人開始吧,安將軍可得考慮清楚了。”


  說著樣惡劣的話,偏偏他還語調溫和,笑得眉眼彎彎,似在同人談笑風生。


  “住!”安元青目眥欲裂。


  安夫人直達此時才含著淚喚了他一聲“將軍。”


  二人目光在空中交匯,眼底皆是一片痛『色』。


  沈彥之嘴角翹起:“安將軍,動吧。”


  安元青目光掙紮看向了一旁帶著大軍的楚承稷,他的永州軍有兩萬人,長途跋涉趕路,已是疲敝不堪,和剛打了勝仗的楚軍對上,絕對占不到麽好處。


  韓修忍不住指著沈彥之大罵:“姓沈的孬種!你會用樣下作的段了嗎?有種出城迎戰!”


  沈彥之淡淡撂下一句“莽夫”,繼續對安元青道:“安將軍,總得讓本世子看到你的本事,才保您妻小和老夫人,您若敗了,城也擋不了楚軍多久,本世子留您家眷,也沒麽用了。”


  安元青咬緊牙根,看向楚承稷,艱難下達了軍令:“殺!”


  韓修忙轉頭看楚承稷,太陽斜,他額前的碎發在淺風裏輕輕浮動,夕陽切出側臉的輪廓,那單薄的唇裏最終吐出兩個字:“退兵。”


  永州軍『逼』近,楚軍退,兩軍默契地沒動兵戈。


  安元青坐在馬背上,看著楚承稷讓步至此,堂堂八尺莽漢,也沒忍住憋紅了眼眶。


  一連數日,塢城是靠著樣的方式勉強守了下來。


  沈彥之沒讓安元青的軍隊進城,讓他一直駐紮在城外抵禦楚軍。


  楚承稷的幕僚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破敵之法,若是直接跟安元青的兩萬永州軍對上,他雖勝,但少不得損兵折將。


  而且若招安安元青,不僅得兩萬兵馬和一員猛將,永州之地也盡收囊中了。


  題是要想拉攏安元青到他陣營,除非他想辦法救出安元青的家眷。可如今沈彥之封鎖了塢城,又僅剩的兵力用於增防上了,蒼蠅飛不進一,談何救人。


  一直到秦箏回了青州,事還繼續僵持著。


  沈彥之開始般無所不用其極,委實是秦箏沒料到的。


  有不怕死的壯著膽子提出先用秦箏去換出安元青家眷,等收編安元青到麾下,打下塢城後再救出秦箏不遲,畢竟沈彥之也不會動秦箏一根毫發。


  楚承稷還沒發話,提出大不韙之言的幕僚,被宋鶴卿、林堯、董成等擁護秦箏的臣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最後幕僚直接被楚承稷杖責逐走自是不提。


  秦箏作為太子妃,沈彥之明顯又對她念念不忘,若是真用她去換回安元青家眷,說得好聽些是體恤臣子為了臣子家眷以身犯險,說得難聽些,是毫無一國太子妃的顏。


  再者,以她和沈彥之的那段前塵,她落到沈彥之中,世人會不會猜疑她有麽不好說了。


  事秦箏的確不好『插』,讓楚承稷自和幕僚想法子去。


  她回來後也沒閑著,因為娘子軍在此戰中受傷的也頗多,秦箏親自去娘子軍的傷兵營裏看望她,娘子軍口中聽到了一則打探來的消息。


  “先前一個豪紳林校尉的鏢局裏買走了大量的武婢,奇怪的是咱的人被買走後再也聯絡不上了。一直到青州陷入戰『亂』,咱的人才尋著機會送了消息出來。”


  “她被困於城郊一座庵堂,庵堂裏裏外外是重兵守,外人進出不得,她負責照料庵堂裏一個代發修行的姑娘,那姑娘瞧著是個出家人,又身懷六甲。”


  “有個年輕男人每隔一段時間會去庵堂裏看那姑娘,那姑娘喚他兄長,庵堂外的守衛,管那年輕男人叫世子。”


  在江淮一帶,被稱為世子的,可不有沈彥之麽?


  秦箏下意識將垂至掌心的廣袖捏緊了幾分,:“可探聽到了那庵堂裏修行的姑娘姓麽?”


  報信的娘子軍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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