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溫馨與傷感
拌好了韭菜豬肉餃子餡，衛藍和劉晴一起包餃子。
半個小時前，劉晴給杜鴻舟的大哥大去了電話，提醒他盡可能把手頭的事推了，來衛藍家裏吃飯。
杜少強和葉子坐在陳舊的布藝沙發上看電視，葉子家裏所有的家具都是陳舊的，隻有21寸的長虹牌彩電是嶄新的，整體格調有點怪。
葉子不覺得怪，隻覺得新彩電很美好，於是她的笑臉很美好。
葉子看著電視，杜少強在看著葉子的臉。
此刻。
長虹彩電傳來了渾厚的男中音——以產業報國，以民族昌盛為己任。太陽更紅，長虹更新。
“好神奇，長虹彩電在播放長虹彩電的廣告，太陽更紅，長虹更新，我家的大彩電真好。”
葉子蹦跳著拍巴掌，甜美的笑著，淚花卻飛了出來。
在1998年，彩電早就不是什麽新鮮的家電了，卻給葉子和母親衛藍帶來了無限的美好。
衛藍撇嘴時，淚水掉在了餃子餡裏。
劉晴覺得這沒什麽，餃子餡裏混了眼淚，這才是生活的味道。
至於衛藍，她都沒留意到自己流淚了，以為自己一直是笑著的。
院子裏傳來一個男人的歌聲——謝謝你，給我的愛，今生今世我不忘懷，謝謝你，給我的溫柔，伴我度過那年代……
杜鴻舟抓著大哥大走了進來。
身上的衣服是這個年代的潮流與品質，發型是公司大老板的派頭。
可劉晴對自己男人的評價就四個字，這老流氓。
杜鴻舟很無所謂，媳婦說他是老流氓也不是頭一次了，白天和黑夜都喜歡這麽說他。
可衛藍卻嘻哈笑道：“劉晴，真有你的，怎麽能這麽說大舟呢？哪個女人的男人有你的男人優秀，幾次上過電視的企業家，兜裏有的是錢，經常在大場合拋頭露麵。”
劉晴心裏驕傲，但她一般不會在姐們衛藍麵前得瑟。
衛藍和葉子日子苦，劉晴不喜歡刺激人。
劉晴心裏也在想著，兜裏有錢是真的，欠了銀行上千萬也是真的。
可這些話不能說出來，擔心衛藍想多了。
“杜叔，用一下你的大哥大。”
葉子站在杜鴻舟的麵前，水潤的眸子看著他。
“葉子要給誰打電話？”
杜鴻舟微笑問著，手裏的大哥大遞給了葉子。
“今天是家裏擁有大彩電的日子，我想給天堂裏的父親去個電話，告訴他，家裏買了21寸的長虹牌彩電。”
陳舊的小客廳裏一片沉寂。
衛藍強忍著眼淚，可她的身體卻在微微顫抖。
杜鴻舟拉住了葉子的手，輕輕拍打她的胳膊，低沉道：“葉子，不管多麽高級的大哥大，都撥不通天堂。可你爸在天有靈，能看到家裏擺著新彩電，他高興著呢。”
“嗯，是葉子天真了，人間不能給天堂打電話。”
葉子茫然的看著大哥大，然後把大哥大還給了杜鴻舟。
“等燕京大學開學前，我給你和少強一人一部手機，諾基亞小手機。”
杜鴻舟說的很自然，因為給孩子們一人一個手機，對他來說是很簡單的事。
對於一般人來說，目前想買到行貨諾基亞，也沒那麽容易，可對杜鴻舟來說，這不過是手到擒來的事。
“杜叔，你說的就是手機那麽小的大哥大嗎？”
葉子早就聽說過手機，她的概念裏，手機就是特別小的大哥大。
“葉子，你這麽理解是對的，可手機比大哥大先進多了，到時候你和少強一人一個。”杜鴻舟笑道。
葉子有點暈，甚至不明白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
今天家裏有了大彩電，不久以後，她將擁有手機那麽小的大哥大？
“少強。”
葉子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於是就喊了她最在乎的男孩的名字。
“嗯，我在呢。”
杜少強用微笑給葉子帶來勇氣。
剛才衛藍一陣淩亂，此時才想好了說辭：“大舟，你家少強用手機也就算了，家庭條件擺在那裏，別人也不敢說什麽。可葉子是窮人家孩子，如果在燕京大學用手機，那成什麽了？”
“衛藍，你說的不在理，家裏清貧從來都不是罪過，也不能成為葉子的負擔。在大舟我看來，全市理科狀元上大學用個手機是小事。”
杜鴻舟說的在理。
身為人民教師，教語文的衛藍也無言以對。
包餃子的劉晴慍聲道：“衛藍，我可提醒你，葉子的手機買定了，你敢反對，我跟你吵架。”
“房地產開發公司老板家媳婦，跟我這樣一個女人吵架，那就是欺負人。”
衛藍看似委屈的扭扭捏捏，輕歎道，“雖然兩家人的交情擺在那裏，可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大舟以前開礦，現在開公司蓋大樓都不容易，剛給過葉子五千塊的獎勵，手機就別給買了。”
“衛藍，你真想跟我吵架？”
“劉晴，在景山區就沒有誰惹得起你家裏，我哪裏敢，可我還是覺得……，好啦，你別瞪我，我不反對了還不行嗎？”
衛藍不是怕劉晴，而是很懂杜鴻舟和劉晴的一片心意，如果自己執意不讓葉子接受手機，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開飯了。
熱氣騰騰的餃子，幾道菜。
就是兩葷三素很普通的家常菜，但這已經是葉子家裏招待人的最高水準。
因為家裏清貧，所以衛藍總給人一種小氣的感覺，同事就開玩笑說過，衛藍，跟你同事了這麽些年，你都沒請我吃過冰棍兒。
當時衛藍的回答是，那行，陳老師，今天我請辦公室裏每個人吃冰棍兒。
可辦公室裏的老師都了解衛藍的實際情況，沒有誰忍心讓她花錢。
此時。
餐桌上的酒是杜少強跑回家拿來的，五糧液。
葉子是杜少強的跟屁蟲，杜少強去拿酒，葉子肯定會跟著，一路上都在說，五糧液是好酒，她也要喝點兒。
今天是個特殊的好日子，每個人都喝酒，葉子眼前也有小酒盅，裏麵是五糧液。
“大家幹杯，慶賀衛藍和葉子家裏有了彩電，以後日子越來越好過。”
杜鴻舟說的真誠，首先舉起酒盅。
酒盅碰在一起，發出的是清脆的樂音。
可在杜少強的內心，沒有什麽聲音比葉子說話的聲音更好聽。
可葉子不太會唱歌，總跑調。這麽一來，聽葉子清脆的嗓音唱歌，容易忘記了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