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十天

  半夜，我坐在車裏，副駕。


  開車的是淩詩詩，她把我載到江邊的一個貨櫃場，讓我先下車等，她去停好車。


  我下車的地方是很窄的通道，兩旁密密麻麻是疊起很高的貨櫃箱。我點燃一根煙抽著、望著淩詩詩逐漸開遠的車輛，突然頭頂上空傳下來一陣亂響。我抬頭看，巨大如房子的一隻貨櫃箱塌了下來，轟嘭把我壓倒，隻留上半身在外麵，我想抽，抽不出來。


  我絕望地大聲喊淩詩詩，她回了頭，一張臉掛著殘酷的冷笑，她說的話，令我更絕望：“洪天仇，你得死，隻有這樣，楊林才不會知道我是設計殺他。”


  眼前一陣流光閃耀，淩詩詩拔出了一把匕首。她走前兩步，蹲下來，一隻手按住我的腦袋，另一隻手握著匕首對準我的心髒。我說你不要這樣做，你不能這樣做。她無動於衷，毅然而堅決地舉起了匕首，猛就用力刺了下來。


  我不敢看，閉上眼啊一聲喊，然後我發現自己不是在貨櫃場，而是在醫院的充滿福爾馬林藥水味的病房。


  我剛剛是做夢，我還能做夢，我沒有死在格鬥台上麵。


  沒來得及想想自己為何做那樣的夢，我趕緊看自己的狀況，左手掛了點滴，固定著，右手被打了石膏，半吊著。


  腳更慘，一對都被包成木乃伊，其中右腳還被重重的金屬架子套著。


  左腳似乎還好，平放著，但我想拉起來，疼。


  想坐起來，腰疼。


  想往上麵靠，肩膀疼。


  想擰頭看四周，腦袋疼。


  我全身山下就沒有一個地方不疼，而且除了疼之外，還一陣陣觸電般的麻。


  就正在我動彈不得，不知所措的時候，響起了開門聲，隨後是滴答滴答聲，最後是啊的一聲尖叫，奔跑的腳步聲，快速的開門聲，以及沉重的關門聲。


  我用盡了吃奶的力氣，腦袋往門口方向別。


  幾秒以後，門被從外麵推開，進來了兩個人，黃思敏和周小顏。


  看見我睜著眼，周小顏很激動，雙眼飽含淚花快速地衝到了床邊，說了一聲終於醒了。然後她把我的腦袋擺正，輕輕拍打我的臉頰，伸出三根手指在我眼前晃，問我是幾根？我說對以後，她又問我知不知道自己是誰，她是誰？黃思敏是誰？我都答對出來，她猛地往外麵衝。


  接著，我視線的上方出現黃思敏的臉。她嘴裏說著醒了醒了，謝天謝天你終於醒了過來。然後哇就哭了出來，我好想安慰她，讓她不要哭。但是，我的腦子很空很空，說不出話，最後我自己都哭了，淚流滿臉……


  不久以後，三位醫生被周小顏帶了進來，他們反反複複上上下下給我做檢查，問我許多問題。


  再接著的事情，我就不記得了，我暈了過去。


  等我再次恢複意識，我感覺自己睡了好久，做了好長的夢。


  睜開眼，沒有人在身邊。


  窗戶黑色，沒有光從外麵進來。


  四周安靜得很可怕，隻能聽見醫療機器的運作聲。


  我動了動左手，似乎比上次醒來要靈活，而且已經沒掛點滴。


  遞起手來，看見手腕處被扣了一個東西，那是個無線小按鈕，寫了四個字：呼叫按鍵。

  我很口渴，我把呼叫器按了下去。


  不到一分鍾時間，門被推開，有人衝進來。是周小顏，她問我怎麽樣了？需要她做點什麽？我說口渴，她趕緊去準備水，然後拿來一條吸管給我，又幫我升高了枕頭。


  等我喝足了水，周小顏拉過椅子坐在床邊看著我。她的目光好複雜，似乎不敢相信我能醒過來，又似乎我醒過來比不醒更慘。也有可能是我自己想多了吧，我腦袋還是不靈活，身上還是疼，各個部位都疼，我懶得去想去猜，我直接道：“能告訴我，都發生什麽事了嗎？”


  周小顏笑容綻放：“你贏了，毛軍和秦昊把你背了下船，十天前。”


  十天？我居然昏迷了十天，躺了十天？我驚呆了，同時理解了周小顏的複雜目光的意思：“怎麽這麽久？”


  “你腦子有淤血一直不散，加上身上太多傷，你很虛弱。”


  “楊林死了嗎？”


  周小顏想過幾秒才道：“我隻能說他死過吧，他是被現場施救，他有所準備。”


  “怎麽可能？他覺得自己會很輕易打死我，會給自己準備醫生嗎？”


  “真的，毛軍和秦昊進去背你之前，救楊林的人都已經動手做心肺複蘇。當時你還有氣息，所以，是你贏。”


  我瞬間就冷汗直冒，不敢想象，如果當時我沒了氣息，會是怎樣的結果？再打一場再分勝負？那掛的絕對是我無疑。我之所以能贏，打的是出其不意。這裏麵還耍了不少陰謀，贏的不算光彩。但跟性命相比起來，光彩真的不算什麽。況且相比於楊林，我真是弱者呢？他恃強淩弱先就不光彩，這不光彩對不光彩，半斤八兩。


  好慶幸，他沒有先動手。


  好慶幸，我沒有掛掉。


  我對周小顏露出笑容：“我說過，我會活著，我沒騙你吧？”


  “是，但你活的很驚險。你剛送進來，進行了九個小時的搶救，勉強搶救成功。而你昏迷到第五天，情況出現了惡化，再次進行了搶救，這次是十一個小時。嚴格來說，你其實死過了兩次，兩次你都斷過了呼吸，沒過了心跳。”周小顏說的這些雖然已經成為過去，她仍然是心驚膽顫的神色，“做完第二次搶救手術以後，醫生說如果二十四個小時之內，你腦袋的淤血還不散，你想醒過來，隻能期待奇跡的發生。”


  “所以，現在算是奇跡嗎？”


  “算。”


  “謝謝你，謝謝你們。同時，對不起。我能想象，我被搶救的時候，甚至這十多天，你是怎樣的心情，有多麽擔心。”


  “醒來了就好。”周小顏拍拍我的手背以示鼓勵，或者說安慰吧，“我給你準備了一些粥，你餓不餓？”


  “餓。我之前醒過一次是什麽時候？”


  “昨天下午。”


  “你等等，我先去拿粥。”


  “不要，你先告訴我，現在外麵是什麽狀況，淩詩詩怎麽樣？還有龐麗穎、毛軍和秦昊，他們都怎麽樣？”當然還有葉童的狀況怎麽樣，我最想知道的還是葉童，除了她欠我許多秘密之外，還因為她受了傷，隻是這不能問周小顏，她還不知道葉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