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如此宿命
呂藍一開車來到附近的一家大型購物商場，停好車坐電梯到了商場入口，就在她轉身拿購物車回頭的那麽一小會兒，萬天齊就在並不擁擠的人群中消失了蹤影。
“喂，萬天齊？”呂藍一愣了好幾秒鍾才確定萬天齊是真的不見了，心中著急卻不敢喊得太大聲，她隻能一邊推著購物車一邊往入口處走。
這會兒商場的人不是很多，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要找鶴立雞群的萬天齊很容易，可關鍵是呂藍一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偌大的商場，就算萬天齊氣場強大帥氣非常也是很容易被滿目琳琅的商品淹沒的。
呂藍一推著車在入口處徘徊不前，左尋尋右覓覓，終於想起給萬天齊打電話，拿出手機的那一瞬間她才想起，萬天齊出門的時候好像沒帶手機？！
其實，她從一開始萬天齊說要一起出門的時候就在懷疑對方是否是想做什麽事？但又想到什麽都沒帶連個電話也沒打的人會在有人暗殺的情況下輕易出門，萬天齊腦子聰明得一眼就能看穿周誌全的偽裝，所以是肯定不會去做什麽事了。
所以……呂藍一不敢想象，若是她的想法成了真，那她肯定會死得很慘，絕對的。
不敢再耽擱，她迅速的找到萬天齊的手機號，手指剛準備點擊“撥打電話”，手機卻突然震動起來，很快屏幕上就顯示是侯耀傑的來電。
侯耀傑的電話她自然是肯定會接的。想都沒想她就按了接通鍵，“傑哥，什麽事？”
說完後她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有些顫抖，心緒不寧，因為著急和擔心，心跳特跟著快了不少。
“案子解決了。”侯耀傑意味深長透露著疲憊的聲音透過手機傳到呂藍一的耳朵裏，呂藍一頓時就震驚了。
她推著購物車來到一個角落裏，看了看四周，問道：“這麽快啊？”
“是啊，人已經抓回來了，張瑾正在錄口供。”
“是周誌全嗎？”
“不是，是段一帆，周誌全的異姓哥哥。”
侯耀傑的語氣聽起來也帶著些驚訝。他當初看了不知是誰寄來的資料後，知道嫌疑人居然是頂著周誌全麵孔的段一帆，除了不敢相信之外，他根本就認為這是有人在捉弄他們，還猜測過就是周誌全所為。
但根據線索抓到段一帆的時候，他們做了指紋比對，與他們在案發現場采集到的指紋一致。此人，就是整容過後的段一帆。
呂藍一根本就不知道周誌全有個異姓哥哥，而且還是本案的嫌疑人，結果太出乎意料了。她想到下午侯耀傑對自己說的話，問道：“所以，那不見了的報紙，是要隱瞞整容廣告嗎？”
“是的，已經調查過了，段一帆的確就是那家整容機構做的手術。”
“那真正的周誌全去哪裏了？”呂藍一現在想知道的就是這個。段一帆變成了周誌全，真正的周誌全會在哪裏？
手機裏傳來侯耀傑的歎息聲，他緊接著說道：“正在調查。你有時間回一趟警局吧，有些事情還需要交接。”
“那好，我找時間回來。”
掛了電話，呂藍一可謂是心情沉重啊。萬萬沒想到凶手是段一帆，而且段一帆居然整容成了周誌全，她想，真的周誌全恐怕是凶多吉少。
與職業殺手扯上關係，不死也活不安寧。
“呂藍一。”就在呂藍一躲在角落裏暗自揣測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喊聲，向後一轉，眼前赫然出現萬天齊冷笑的俊臉。
呂藍一心裏一激動，扔下一直抓在手裏的購物車一步就跨到了萬天齊麵前，劈頭蓋臉的質問，“你到哪裏去了？你要是出了意外我該怎麽辦？”
萬天齊那張本就冷峻的臉頓時僵硬住，深邃的眼眸凝望著麵前滿腹擔憂的呂藍一，有種難以形容的情緒在心中蔓延開來。
這個笨女人，說的話還真是讓人聯想頗多。
——
“老實交代，你為什麽要殺譚龍軍？”侯耀傑坐在牆邊，抱著雙手靠在椅背上，目不轉睛的看著坐在桌子對麵的段一帆。
他們根據無名快遞內的資料在醫院抓到了去看望母親的段一帆，是監控裏的那張周誌全的臉，但指紋和身份資料都是段一帆，著實讓在場的警察驚訝了好一會兒。
審訊工作已經開始有十分鍾了，段一帆還是什麽都不說，低著頭，神情黯淡，抿緊了嘴唇。
頭發淩亂，衣服破損得嚴重，一身的淤青紅痕，看樣子是被人嚴刑拷打過。侯耀傑很疑惑，抓走段一帆的肯定是搶在他們之前的那夥人，既然抓到人了，為什麽還要放了？
張瑾就坐在段一帆的對麵，雙手撐在桌子上，已經沒了耐性，“段一帆，我告訴你，你的殺人罪證我們已經掌握了，現在是證據確鑿，送你進檢察院是遲早的事。”
段一帆還是不說話，整個人頹廢至極，毫無生氣，像極了沒有生命的人偶，還是遍體鱗傷即將失去難得的自由的人偶。
侯耀傑動了動眼眸，淡然的目光落在段一帆臉上，不知為何，他竟感到口中有微微的苦澀。
“段一帆，不管你有多放不下你的母親，你始終是殺了人，你逃脫不了法律的製裁。你也看到了，你的母親還不知道你殺了人，在她的心裏肯定一直記得自己的兒子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孩子。但如果你就這樣一直沉默下去，你背負的人命就會一直在你身上，你想讓你母親醒來看到一個殺了人的兒子嗎？”
侯耀傑的一席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段一帆抬起眼睛，木愣愣的看著侯耀傑，青紫的嘴角微微顫動兩下，還是一句話沒有。
“殺了人並不代表你的人生就結束了，這隻是你重新開始而已。”侯耀傑說著走到段一帆旁邊，前傾著身子，真誠無比的說道：“沒有人會看不起一個手上有血腥的人，人們看不起的，隻會是那些奪取了別人性命還說自己無辜的人，就算你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該讓別人失去活在這世上的權利。”
“那我呢，我媽，我爸，還有我的弟弟，我的家人，難道他們就該死嗎？”段一帆突然像瘋了一樣大吼起來，怒目圓睜，站起身就朝侯耀傑撲過來，但他的雙手被手銬銬在固定在地麵的椅子上，因他的掙紮，房間裏隻聽見手銬撞擊鋼鐵而發生的清脆聲。
“是那個人殺了我的爸媽，殺了我的弟弟，你們抓不到他。我發過誓，我一定會給他們報仇，哈哈哈……”
段一帆大笑起來，但緊接著卻嗚咽出聲，很快便哭得撕心裂肺，佝著腰，把頭深深的埋在雙腿間，受傷的身體顫抖不止。
侯耀傑和張瑾互看一眼，心情也不好受，如鯁在喉，紛紛別開眼睛不看傷心欲絕的嫌疑人，情緒難以平複。
久久之後，發泄夠了的段一帆才慢慢說起了事情的始末，“五年前，我爸媽在他們認識五周年紀念日那天去了餐廳吃飯，無意間在餐廳的地下停車場看到了譚龍軍殺人，譚龍軍開車一直追著我爸的車。五分鍾後，我爸媽就出了車禍，我爸為了救我媽，當場死亡，我媽成了植物人，五年了，一直沒有醒過來。”
兩位刑警非常震驚，不敢相信居然會有這樣的緣故。一旁的記錄員快速的敲擊著鍵盤，“啪嗒啪嗒”聲回蕩在安靜的審訊室裏。
想起那天在餐廳的情景，滿臉淚水的段一帆露出久違的笑，淺淺的，淡淡的，“我和周誌全特意請假陪爸媽一起吃飯。那天我們都很開心，周誌全喜歡喝橙汁，他那天喝了很多，上車的時候他居然說要去廁所，媽就讓他立刻下車去廁所，還讓我跟著去，當時我還說媽偏心周誌全，上廁所還要我陪著。可當我們回來的時候，車不見了，我爸和我媽也不見了，他們就在我離開的幾分鍾裏死了。”
說到這裏段一帆又激動起來，雙手抓著褲子，緊緊的拽成拳，低泣道：“我後來才知道他們當時就看到前麵有人倒在地上，為了我們不受牽連我媽才讓我陪周誌全去廁所。是譚龍軍殺了我爸媽！可你們警察卻說他們是刹車失靈導致的車禍。我和周誌全當時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是被譚龍軍殺害的，不得不接受這樣的事實。”
侯耀傑看了眼電腦上的筆錄，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問道：“那你後來是怎麽知道譚龍軍的？”
段一帆仰起臉，眼含失望，僵硬著臉扯出一個難看的笑，說道：“我爸死了，我媽成了植物人，保險公司賠的錢全用在了我媽的醫藥費上，我和周誌全沒日沒夜的打工掙錢付醫藥費。後來我在外省找到一份工資比較高的工作，因為有周誌全在這裏，我就沒有回來過。”
“周誌全晚上在燒烤店上班。那天，譚龍軍和一個男人來了店裏。他們坐在角落裏說悄悄話，周誌全就在他們旁邊收拾桌子，兩人說的話他全都聽見了。五年前停車場的殺人案，停車場附近的車禍，譚龍軍都仔仔細細的說了出來，周誌全一字不漏的全都聽到了。”
“那你弟弟呢，他現在在哪裏？”侯耀傑一直很在意周誌全去哪裏了，接近一個星期的調查，他們沒找到周誌全的任何線索，這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怎麽找都找不到。
“我弟弟？”段一帆苦笑，蒼白的唇說出了最重答案，“周誌全早在一年前就被譚龍軍殺了。我唯一的親人，早在一年前就死了，我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麵，也沒能找到他的屍體，他是我爸媽犧牲生命救回來的，沒想到還是被譚龍軍殺了……”
張瑾紅著眼睛，努力的咽了一口唾沫，起身開門走了出去。他實在受不了了，一家人都死於非命，譚龍軍還真是死有餘辜。可他不能這樣想，就算再怎麽樣，殺人始終是不對的。
段一帆的行為，分明就是重複了譚龍軍的罪惡。在段一帆開槍的那一瞬間，這個世界又多了一個傷心的家庭。
“所以，你回到A市以後就整容成了周誌全，然後利用周誌全留下的線索找到了譚龍軍，把他殺了？”
“是。”段一帆也不否認，很爽快的承認是自己殺了譚龍軍。